第三百九十八章 我劍，道在何方？

　　跳，還是不跳？
　　林雲心生煩躁，琴音在他耳畔，愈發雜亂，尖銳刺耳，吱吱喳喳，比烏鴉的叫聲還要難聽。
　　很難想象，有人能將琴，彈得如此難聽。
　　就算初學者，怕也不至於如此。
　　嗡嗡嗡！
　　尖銳的琴音曲調變得微弱起來，可這突然改調，卻讓林雲更加難受。就像是壹只只蒼蠅，在周身飛來飛去，偏偏還無法拍死。
　　其眼中平靜的神色，漸生波瀾，清秀俊朗的面孔壹絲猙獰之色。
　　煩不煩人？
　　猙獰之色，漸漸變為怒意，怒意壹起。便如江河決堤，壹發不可收拾，匯聚在林雲心間，越聚越猛。
　　跳！
　　怒氣壓抑到無法自制之時，林雲眼中閃過抹殺氣，擡腳，便欲跳下去。
　　可正要跳時，壹股寒風從深淵中吹來，讓其腦海中多出絲清明之色。
　　林雲瞬間醒悟過來，臉色微變，身形閃爍，壹連退了好幾步。
　　蹭蹭蹭！
　　壹直退到崖壁上才停下來，趕緊閉上雙眼。
　　琴音未止，依舊環繞在耳邊，依舊雜亂刺耳，可林雲心已靜，神色再無多少波瀾。
　　許久之後，他才悠悠睜開雙目，眼中神色，壹片清澈，空明澄凈。
　　並非琴音雜亂，擾人入魔。
　　而是他的心，本來就亂了。
　　入思過崖接近五十天，無盡的寂寞和孤獨中，不知不覺中影響到了他的心境。
　　碎裂的玄脈，恢復無望；劍術無法精進，完整的先天劍意，遙遙無期……歲月心經，小有所成，可也只能畫些華而不實的靈紋，能殺人否？
　　不能！
　　他的心，早已淩亂如麻。
　　自從入劍閣以來，其強勢崛起，實力每日都有精進。先破玄關，在習得龍虎拳，又掌握霸劍，得血炎果，之後在魔蓮秘境中，更是狂飆猛進，登頂十層，創造傳說。
　　他壹路順風順水，雖有生死歷練，卻也波瀾不驚。總能化險為夷，進而實力再度大漲。
　　不知不覺，他早已習慣自身實力的增長速度。
　　人人都道，他是天驕，是妖孽……
　　他心中雖未竊喜，可其實，早已承認。
　　如今實力進度陡然慢下來，甚至不進反退，這種落差，讓他沒法接受。
　　何況，還有心事未了。
　　琴音不過壹個催化劑，就雖沒有琴音，如此下去，早晚會成魔怔。
　　涅槃重生？
　　怕是只有涅槃，沒有重生。
　　還好，最後關頭醒悟過來，沒有真的跳下去。否則，真的就是萬劫不復，壹入深淵，終生皆誤了。
　　只是……
　　我劍，道在何方呢？
　　林雲望著蒼天，眼中難得閃過壹絲迷茫，沒有掩飾，只有最純粹的迷茫。
　　平日裏，少年給人的感覺，都是波瀾不驚，捉摸不透。
　　似乎任何時候，都成竹在胸，寵辱不驚。
　　可到底年歲不長，眼界未開。
　　遭此困境，迷茫和苦澀無法避免，煩惱亦如是。
　　深吸壹口氣，林雲心漸漸靜了下來，雜亂的琴音似乎也不在那麽討嫌。
　　半響之後，取出青玄筆錄。
　　半月前，將歲月心經修煉到二重，掌握諸多二品靈紋的他。功利心太重，只因不能殺人，便將之放棄。
　　眼下想想，卻是有些著急了。
　　“人不可能永遠壹帆風順，也不可能將天底下的事都想明白，暫且不去想他吧。”
　　不在糾纏淩亂的琴音，不在煩躁無法寸進的實力。
　　靠著山巖上，就著滿天雲彩，林雲隨意翻看起這本“天書”來。
　　青玄筆錄，壹共三十六頁，每壹頁都是有靈紋匯聚而成的畫卷，玄妙無邊，道韻暗藏。
　　可說是天書，半點都不為過。
　　很長時間內，這青玄筆錄在林雲眼中，壹片空白，只能看到模糊的痕跡。
　　如今，歲月心經突破二重，或許能有參悟。
　　打定主意的他，沈浸在青玄筆錄的參悟中，琴音繚亂，充耳不聞。
　　三天後，他的目光，盯在青玄筆錄的第壹頁上。
　　與最初壹片空白相比，隱約間，他已能看出些許脈絡，瞧出其中隱藏的靈紋。
　　“這是火焰紋。”
　　“這是雷雲紋。”
　　“這是……劍紋？”
　　“有趣，竟然是以三條火焰紋，搭配壹道庚金紋，糅雜了壹道嶄新的劍紋，這筆錄的主人當真七彩。難怪我以前看不懂，我連二品靈紋都不會，更別說這些糅雜在壹起的變異靈紋。”
　　時間流逝，不知覺中，林雲忘乎所以，整個心神都沈浸在其中。
　　連他都沒有註意到，在其眼中，這第壹頁所繪制的畫卷，漸漸清晰起來。
　　他先是看到了壹座碎裂的山峰，無盡的碎石，攜帶著淩厲的鋒芒。猶如壹道道利刃，密密麻麻，破空而至。
　　緊接著，他又看到了壹道虎掌。
　　準確的說，應該是半截猛虎的手臂，從天而落，那股磅礴而渾厚的氣勢，壓迫的心口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轟！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這壹頁的完整畫卷，終於盡數展露在林雲面前。
　　這是壹幅，掌碎山河圖。
　　只不過畫中的掌，並非人類武者的手掌，而是壹直猛虎的半截手臂。虎掌拍落在地，萬仞山峰，轟然碎裂，地面炸開無數縫隙，猙獰無比。
　　畫卷中，並無完整的物體，虎只有半截手臂，山峰被虎掌平移，地面炸裂。
　　撲面而來，就是無盡的碎石，如箭矢般密密麻麻散開，彰顯出虎掌落地的恐怖壹擊。
　　林雲心中震撼無比，他細細看去，眼前畫卷，繁瑣復雜，諸多靈紋不斷閃現。
　　整幅畫卷，乃是有上千個二品靈紋，勾勒而成，而後壹筆壹劃，以磅礴霸氣的手筆，鑄就這震撼人心，大氣恢弘的掌碎山河圖。
　　“好大的手筆，靈紋竟能衍化出如此駭人的畫卷，不知道這青玄筆錄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林雲心中生出諸多念頭，嘆為觀止，震撼不已。
　　與此同時，他的腦海中，出現壹道道流水般隱秘的信息。其眼中神色，漸漸清明起來，隨即精光爆閃。
　　等到這信息吸收完畢後，其臉上露出些許興奮的神色，趕緊閉上雙目仔細感悟起來。
　　青玄筆錄的奧秘，在壹刻，終於被林雲掌握。
　　原來這青玄筆錄的主人，留下的真正手段，乃是以真元凝聚靈紋，在體內烙印出靈紋畫卷。
　　這是壹門秘術，名為千機印的秘術，能將真元衍化成靈紋，與體內書寫畫卷。
　　壹旦遇敵，便可祭出畫卷，鎮殺對手。
　　“有趣！”
　　林雲睜開雙目，眼中眸光閃動。
　　若是常人，即便千辛萬苦看懂了畫卷，怕也難以繪制成功。可他不同，其掌握歲月心經，以歲月之力凝練真元，書寫靈紋，卻是輕松自如。
　　再則，繪制畫卷的極需時間和耐心，旁人怕也未必會為此耗費心神，耽誤修煉。
　　林雲不同，這思過崖中，他有的是時間和耐心。
　　當下不在猶豫，細心琢磨起來。
　　四天後，千機變的要領，被其完全掌握。
　　其盤膝而坐，十指變幻，交織成不同的手印，光芒綻放，眼花繚亂，變幻不停。
　　等到千機印凝結成功之時，林雲心神，沈浸在壹片虛幻的空間。
　　其體內丹田處的紫鳶花中，多出道小人身影，以手為筆，勾動著周圍閃爍的十八圈光紋。
　　光紋，乃是歲月之力衍化而成，猶如水波漣漪，蕩漾不停。
　　其催動千機印，以歲月之力凝練真元，與體內書寫靈紋，繪制這掌碎山河圖。
　　真正繪制起來，才發現難度之大，遠超自己的想象。
　　並非簡單臨摹，直接將這壹千多道靈紋勾勒出來，而是環環相扣，嚴實合縫，神韻靈動，差之毫厘，便不可成畫。
　　稍有差池，便會前功盡棄。
　　好幾次，林雲都繪制成功了，可在落筆的壹刻，才發現出了絲差錯。
　　七天努力，頓時全廢。
　　“又失敗了嗎？”
　　連續失敗多次後，讓林雲精疲力盡，神色萎靡。
　　從懷中取出青玄筆錄，林雲再度觀看起來，每壹個細節都不敢遺忘。
　　不對，我細節應該無錯，其中神韻和靈動的變化，我也未忘，可為何還是沒成。
　　問題出在哪了呢？
　　林雲目光，死死盯著這幅掌碎山河圖，猶如魔怔壹般。
　　是它！
　　突然間，林雲豁然開朗，終於想通問題出在了什麽地方。
　　這掌碎山河圖，雖然只有半截手臂，可那未完全現身的猛虎，他的氣勢卻彌漫在畫卷的每壹個角落。
　　壹掌之威，就可震斷萬仞孤峰，那這猛虎何等神勇霸道，自不用說。
　　得將這股暗含全圖的霸氣，彌漫在其中，否則此畫永遠都不可能繪制成功。
　　細細查看之下，林雲果不其然，在畫卷中查到了壹個個隱藏的靈紋。
　　這些靈紋，就算用心凝視，都無法捕捉。
　　唯有感悟到未現身的猛虎，才能以此為線索，層層揭開。
　　這壹個個隱藏的二品靈紋，簡直妙不可言，明明遍布全圖，可咋看之下，卻毫無痕跡。
　　等到抽絲剝繭，盡數發現後，才赫然發現，無處不在。
　　林雲合上青玄筆錄，久久無言。
　　對這青玄筆錄的主人，欽佩到無法言表的地步，那種感覺，高山仰止，心悅誠服。
　　既震撼人心，又帶來壹股深深的挫敗感。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世界之大，我所見所感，只怕冰山壹角都不算。”
　　林雲嘆了壹聲，可隨即眼中湧起無限的豪情。
　　思過崖困得住他的身體，卻無法限制住他的心，他的心，在這壹刻真正走出這片牢籠。
　　少年眼中壹掃陰霾，明明疲憊憔悴的面孔，也因為那雙眼，變得風采無邊。
　　琴音再度響起，在林雲耳中，變得不在那麽刺耳難聽起來。
　　或許，琴音未變，變的只是人心。
　　可林雲眼下，無心去理會這琴音，他只想在嘗試這壹次。
　　這壹次，他有百分百的把握，繪制出這掌碎山河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