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老將退役

　　壹場萬眾矚目的金丹級單挑大戰，就在無數人的歡聲笑語中拉下了帷幕。
　　萬仙盟壹方取得了超出任何人預期的輝煌勝利。
　　雖然從比分上看，最終是三比二的險勝——除去九州第壹金丹王舞拿下的毋庸置疑的壹場勝利之外，王陸主導下的戰鬥其實不過是打成了二比二平。
　　但是真正的勝利卻在比分之外。
　　琉璃仙第壹場不但取勝，而且完美擊殺了小毒仙，斬除了壹位雙手染滿萬仙盟修士鮮血的屠戮天魔。朱詩瑤第二戰雖然未能取勝，卻將血肉屠逼得狼狽不堪，如同小醜。第三場犬走椛最是兇猛，將對方實力最強的貪狼囫圇吞噬，化為了自身成長的能量！
　　地仙們不但輸了比分，更輸了兩員大將的性命。要知道這些上古地仙，可都是經歷過當年與墮仙對峙的無數場戰鬥，歷經磨難的精英老兵。在壹萬六千年的沈睡後醒來，任何壹人都可以在九州大陸翻雲覆雨，如今卻壹戰折損了兩人，損失空前絕後！
　　相較而言，白澤在最後壹場戰鬥中損失的臉面和智商反倒不那麽重要了。
　　因此，這壹戰之後，地仙陣營萬馬齊喑，陰沈的氣氛在壹百多人中蔓延開來，持久不散。
　　這在幾個月的群仙大比中，還是破天荒頭壹次。因為地仙陣營雖然有壹百多人，但真正熱心參與的，也只有玄墨、白澤這樣的少數主力，其余大部分人更多選擇圍觀。他們對這場群仙大比並不怎麽在意，所以之前王陸開始出手取得連勝的時候，他們只當是出了笑話，指指點點壹番也就自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再然後，小毒仙和貪狼陣亡的消息就這樣傳來了。
　　哪怕之前對於群仙大比完全不關心的人，此時也不由得轉過了目光。
　　“妳們怎麽回事啊？”
　　責問的對象當然不會是死人，只會是活下來的人。血肉屠是屠戮天魔，沒人願意跟他多說，所以責問的對象就只會是白澤和千幻童子。
　　千幻童子對於自己的失敗也沒什麽可說的，壹道幻術將當日情形簡單概括了壹下，丟下壹句：“誰有本事誰去和那個外道單挑，能贏的話我把自己的千幻仙靈送給他！”就揚長而去。這敗軍之將的排場比勝利者還要大些。
　　然而到了白澤這邊，就實在是無可推脫了。
　　對手並非外道修士，金丹巔峰的實力是實打實的，那麽身為地仙——尤其還是地仙陣營副手的白澤，有什麽理由輸呢？妳的實力遠勝對手，身上的仙寶遠勝對手，實戰經驗等更是遠勝對手，妳到底憑什麽會輸呢？
　　歸根結底，大概也只能歸咎於智商問題了，然而智商問題對壹個人的羞辱，就遠比實力差距，法寶差距大得多了。
　　白澤並不是壹個虛榮好面子的人，可是帶著敗績回到地仙陣營中，聽得壹片片的質疑聲討，他心中要說沒有想法，那是絕不可能的。
　　他的仙道是否決之道，在地仙陣營中專門負責發出不同的聲音，哪怕是昔日那個威望獨壹無二的領袖，行為舉止稍有差池，也多次被他公然打臉。
　　而現在，犯錯的人輪到他自己了，白澤會不會手下留情呢？
　　答案當然是不會。白澤對別人狠，對自己同樣狠。
　　“以我的能力，已經不再適合擔任陣營中的任何職務，從今以後，我就只是陣營中的平凡壹員。”
　　這就是白澤給所有人的交代，令所有人都大吃壹驚的交代。
　　所有人都清楚白澤在陣營中的地位，那是僅次於昔日領袖大哥，當之無愧的陣營副手，就連如今說話分量最重的黑，當年也沒有白澤的地位高。而且更重要的是，白澤在陣營中，擁有獨壹無二的否決權。
　　簡而言之，當白澤認為壹件事認真不可行的時候，可以動用自己的權限強行否決。當然，因為這個權限太過重要，所以當初地仙首領只給了他三次機會。
　　在漫長的與墮仙的鬥爭中，白澤動用過兩次權限，每壹次都是否決掉地仙首領的命令，其中壹次挽救了許多人的性命，另壹次看不出得失，但終歸不能算錯……事實上，白澤也是憑借那兩次成功，才真正奠定了自己在陣營中的地位。
　　而現在，那個至高無上的權限還剩下壹次。雖然只有壹次，但其意義非比尋常，領袖賜予他的否決權限可以否決壹切，包括地仙的性命。換言之，如果白澤看壹個人實在不順眼，甚至可以壹句話便殺了他。
　　可是，現在的白澤卻主動放棄了這個權利。
　　為此，有不少人都暗中松了口氣，因為白澤實在是個不招人喜歡的家夥，陣營中大部分人和他的關系都非常惡劣。
　　“白澤，妳不必這麽沖動，對手是王陸，輸掉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然而就在此時，平素和白澤頗為不和的玄墨，第壹個站出來試圖挽留。
　　但白澤主意已定，就很難再扭轉：“輸不要緊，但輸成這個樣子，我沒辦法推卸責任。”
　　說完，見玄墨仍不甘心，白澤也是慨然壹嘆。
　　“我知道自己從來不招人喜歡，壹天到晚和人唱反調，對待老大也從來沒有像妳們那麽尊崇……妳們討厭我甚至憎恨我。但其實我並不在乎，就算妳們惱羞成怒，將老大的遺命置之不理直接殺了我，我也不會在乎。”
　　玄墨第壹次聽白澤這樣說話，不由問：“那妳在乎什麽？”
　　“我在乎對錯。”白澤非常認真地說道，“我是個很遲鈍的人，學不會老大的英明神武，也學不會妳們這些人的圓滑中庸，所以我沒辦法在乎太多東西，只能在乎對錯之分，錯的，我就將其否決掉。”
　　玄墨耐心地說道：“這樣不是很好嗎？”
　　“問題是，我現在已經判斷不出對錯了。”白澤的聲音有些苦澀，“既然如此，地仙陣營還留著我有什麽用？”
　　玄墨急道：“只是壹次失敗而已，何況排兵布陣的人是黑，就算承擔責任也輪不到妳壹個人承擔全部責任吧？老大將重任交給妳，妳怎麽能就這麽放棄掉？”
　　白澤沈默了良久，非常認真地註視著玄墨，而後說道。
　　“老大已經死了。”
　　……
　　在地仙陣營陷入沈寂時，另壹方面，萬仙盟自然是歡欣鼓舞。
　　用怎麽樣的華麗辭藻來形容這壹場大勝都不為過，所以人們也懶得形容太多，壹場狂歡，就此在群仙城內上演。
　　群仙大比開賽以來，長達幾個月的壓抑在這壹刻得到了盡情的釋放，狂喜之下的修士們在群仙城各處上演著各種各樣的荒唐戲碼。
　　不過，在狂亂中，也有不少人始終保持著冷靜。
　　比如壹手導演了整場勝利的萬仙盟總策劃，王陸。
　　仙五區的庭院內壹如既往地靜謐，微風吹拂綠柳，紙條揚展間便將庭院外的喧囂拂去。
　　而就連庭院屋內的說話聲音，都顯得柔聲細氣。
　　“王陸，妳真是個傻瓜。”
　　壹個女子滿是無奈地說道，“為了壹場勝利，連自家性命都不要了……這倒也罷了，畢竟妳壹個小金丹性命不值錢，問題是金蠶蠱、同身蠱、五色土偶，妳至少之前該跟我商量壹下啊。”
　　王陸諷刺地回應道：“商量之後，由妳推薦壹種效果可以達到正品百分之八十，而成本只要十分之壹的特級山寨品給我？”
　　女子理直氣壯地說道：“從性價比的角度來看，那是明智的選擇。”
　　“的確如此，所以上壹次妳申請用來特訓的幾件仙級道具，我就都性價比處理了壹下。”
　　下壹刻，女子尖銳的聲音劃破了庭院的靜謐氣氛：“王陸妳個賤人！妳給我等著！”
　　而後壹道綠色的劍影就如閃電壹般飛了出去，顯然是著急什麽事情，走得匆匆忙忙。
　　屋裏面，王陸嘆了口氣，重新躺了回去。
　　這裏是他的臥室，就在辦公的書房旁邊。臥室中有萬仙盟下屬玄天館專門提供的古樸雅致的家具，靈氣濃郁的仙植，以及價值連城的熏香。
　　此時的王陸，享受著通天聖堂高階長老的待遇，就連他身上蓋的被子，都有著神奇玄妙的功效，壹床被子就足以令萬仙盟底層的小門派破產。
　　可惜種種奢華加起來，也難掩王陸臉上的病容。
　　當然，從神色看，王陸依然輕松自在——自從無相功略有所成後，就很難看到他痛苦難堪的表情，但是只要不瞎，就能看出此時他的虛弱。
　　壹場輝煌的勝利背後，當然是有慘痛的代價。地仙付出了兩條人命和壹張人臉，萬仙盟壹方看似大獲全勝，輕輕松松，那只是因為所有的損失都在王陸壹人身上。
　　別的不說，以同身蠱硬扛小毒仙的毒素，哪裏有那麽輕松？換作任何其他金丹，當時就骨肉分離，壹攤膿血了。王陸就算無相功造詣驚人，而且早有準備，解毒的丹藥準備了整整壹爐，過程仍是艱辛。
　　更何況沒過多久，他就精神抖擻地操控著五色土偶和白澤打了壹場時間短暫，卻精彩激烈的戰鬥。以土偶做替身，不會讓肉身傷勢加重，但元神的負擔卻無法避免。在毒素沒有完全除凈的情況下，元神又來重負，王陸身上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
　　壹場比賽之後，其他人歡欣鼓舞，王陸卻在嘲諷了白澤之後，當場就吐血暈倒在師父的懷裏。好在他對此也早有預料，放聲嘲諷的時候就是潛伏在暗處，並沒被人看出他當時金玉其外。
　　只不過，惡戰之後，該養的傷，總歸要養。
　　好在房間裏正好有壹位全九州大陸最頂尖的解毒專家之壹。
　　洪荒巫醫，阿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