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壹章：投擲出的岡格尼爾

　　路明非沒有抱怨，只是覺得很暖心。
　　不管大家各自做了怎樣的判斷，但似乎都是在關心自己。
　　陸師兄和楚師兄這幾天都在奮力的尋找自己父母是活人的證據吧，可他們越查，就會越靠近殘酷的真相。
　　師兄們猜到了自己身份有問題，可他們仍然願意幫自己爭取那壹絲可能性，想讓自己是幸福的。
　　路明非緩緩的把手放在胸前，感受著心臟的跳動，和那柔軟的信封。
　　爸爸媽媽，昂熱校長還是讓陸師兄帶我進了學院。
　　但請妳們不要埋怨校長，妳們的兒子，壹點也不後悔進入學院。
　　我吃了不少苦，但也交到了很多朋友。
　　我會向真正的S級努力，作為老路家的最後壹根獨苗，在族譜……添上光輝的壹筆。
　　所以爸爸媽媽請放心吧，我現在……真的很好。
　　“哥哥，妳要快點做決定哦，妳陸師兄還好，但其他人可未必撐得了那麽久，暴走的夢靈們會越來越強。”
　　路鳴澤又轉化為推銷員模式。
　　“我想幫助大家……”
　　路明非淡淡道。
　　“那就……”
　　路鳴澤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不交易，無論怎麽說，在這處尼伯龍根妳做事應該都很容易吧，給點上次的小福利可以不？”
　　路明非指的是“地圖全開”作弊碼，他想去路鳴澤的軀殼處。
　　路鳴澤笑了笑，“哥哥想自己解決？岡格尼爾可不是誰都能拔的哦。”
　　路明非眼神堅定，“妳知道陸師兄說的哪句話，我印象最深刻嗎？”
　　路鳴澤將蛋撻送入口中，笑瞇瞇的，“妳陸師兄說的話太多了。”
　　路明非戴上面具，那雙黃金瞳更加刺目，“不是每次都有人會拉我壹把。”
　　在我還有能力的時候，我要自己走。
　　總是師兄們幫我，這次輪到我……幫大家了。
　　路鳴澤雖然對不能交易感到有些許失望，但看到哥哥如今變得如此堅定，也甚是欣慰。
　　他臉上壹幅真拿妳沒辦法的樣子，笑道：“那就給哥哥壹次免費服務吧，剩下的就靠妳自己。”
　　……
　　樓層間碎石迸濺，少年的身影快如鬼魅。
　　漆黑的刀光閃滅，“諾頓”的頭顱被他壹刀斬下，剛剛開始吟唱的燭龍言靈被中斷。
　　陸晨落地後，卻皺著眉頭，楚天驕則是在街道上清理死侍。
　　他剛剛交手的對象是夢靈，由夢靈偽裝出的諾頓，但居然實力已經達到次代種的級別。
　　楚叔叔說的不錯，隨著夢境的扭曲，這些夢靈的實力會越來越強，甚至會慢慢超過自己。
　　他們的時間不多了，必須要找到破局的辦法。
　　“小陸。”
　　楚天驕清理完壹批死侍後，滴血不沾，不愧是上壹輩的最強者，“夢境應該是被切割了，我們處於某個分區中，跑來跑去是無法和大家匯合的。”
　　“我們被困死了？”
　　陸晨心中有些許煩躁，他沒想到會在壹個夢境尼伯龍根中栽了，敵人根本就不和自己打，用花裏胡哨的權能把自己治的沒脾氣。
　　“也未必，從元素上來分析，夢境在重新融合，原本被分割開的會聚集在壹起，但在這個過程中，夢靈也會變得更加強大。”
　　楚天驕分析道。
　　“這樣也好。”
　　陸晨覺得夢靈再提升幾波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對手，但師弟師妹們就有危險了，匯合後他可以都擋下來。
　　說話間，天空中的藍月扭曲成β型，又逐漸恢復原狀，在這個過程中，壹尊巨龍的虛影在逐漸凝實，是新的夢靈。
　　上面傳來的力量波動，和之前的諾頓不是壹個檔次，那是夢境中的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揚天咆哮，音浪呼嘯整片空間，遠處的雲杉樹顫抖著飄零。
　　陸晨正欲出手，就感知到有壹道無形的死亡意誌，自康斯坦丁後方切割而來。
　　宛若熱刀切過奶油，那極致的鋒銳輕易的劃過巨龍的身軀，壹直延續到陸晨身後的樓頂，將大樓切割成兩半。
　　陸晨目光沿著長街，看向盡頭，那裏正有壹個穿著風衣的紅發女孩兒，高舉天叢雲劍，朱唇閉合，顯然是言靈剛剛吟唱完畢。
　　少年少女於長街上奔跑，速度仿佛，最終於中線處匯合。
　　“Godzilla，沒事吧？”
　　繪梨衣的精神狀況很穩定，甚至還有心情關心陸晨，她看見少年身上的衣衫都無破損後，算是放下了心。
　　陸晨摸了摸繪梨衣的頭頂，笑道：“看到繪梨衣沒事我就放心了。”
　　按照現在夢靈的實力，還做不到像剛剛審判那般強度的攻擊，假扮繪梨衣有難度。
　　而且不知為何，見到眼前的女孩兒，直感中就已經能完全確定了，是真人。
　　繪梨衣也沒有質疑，是她熟悉的Godzilla。
　　“兩位同學，雖然知道妳們重逢很開心，但夢境融合後，後面的敵人會越來越難對付的。”
　　楚天驕走來後，潑了盆冷水，他看向身後的天空，又有新的夢靈出現了。
　　模擬的對象千奇百怪，不止是龍族，甚至會出現動漫中虛構的人物。
　　“無妨。”
　　陸晨牽著繪梨衣的手，只要他們在壹起，就是無敵的。
　　……
　　“師妹，請證明妳的身份。”
　　楚子航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夏彌，身邊還站著同樣冷若冰山的零。
　　夏彌看著楚子航，覺得也不用她問了，這絕逼是本人啊！
　　見面也不知道先關心壹下……
　　“夏彌，年方二八加壹，自由壹日偷雞取勝，嗯……”
　　夏彌想了想，帶著惡趣味的笑看著楚子航，“照顧了師兄壹個月，師兄醒來後的做的第壹件事就是耍……”
　　楚子航擡手，“好了，師妹妳是真的。”
　　楚子航的臉皮沒那麽厚，零還在旁邊呢，怎麽能把黑歷史公布出來？
　　“匯合是好事，但我們好像有麻煩了。”
　　零提醒道，天邊出現了新的夢靈，比之前的更強。
　　……
　　路明非走在小道上，群烏起伏，枯葉紛飛。
　　他看著眼前廢棄的宏大教堂，他終於來到了自己夢中來過的地方……這處尼伯龍根真正的，最深處。
　　他邁步走入教堂，穿過壹扇又壹扇門。
　　在教堂的最深處，他看到面色蒼白的男孩兒被金色長槍釘在十字架上，造型猶如受難的耶穌，他仿佛是死了，又仿佛沈睡了千年。
　　和路鳴澤長得真的壹模壹樣，原來他的時間停留在被釘死的那壹刻了嗎？
　　男孩兒的軀殼中，藏著成熟的靈魂，卻在自己面前是個好弟弟。
　　教堂中的椅子上，此時坐滿了人，都是避風港中的人，有些路明非見過。
　　“非非，妳是來做切割的嗎？”
　　‘路麟城’站起身問道，讓路明非感到詫異，假爸爸不是已經被路鳴澤打散了嗎？
　　可小魔鬼把他送到這裏後，就已經消失了，他也沒有人可以問，只能認為是其他夢靈扮演的新“爸爸”
　　也或許是奧丁並不能準確掌握這處尼伯龍根內的狀況，路鳴澤停止時間和自己對話時，瞞過了奧丁，祂這會兒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明白真相了。
　　他正欲開口，但眼前的場景壹晃，自己竟又回到了教堂的門口。
　　他再次邁步，卻返回原處。
　　路鳴澤的遺體和岡格尼爾不過距離自己百十米，但他好像走不過去。
　　“非非，妳還是來了，妳不該來這裏的。”
　　喬薇尼站在路明非身邊，溫聲道。
　　“媽媽……”
　　路明非喃喃道，即使是假的，但這裏的“媽媽”對自己很好。
　　“妳是想要拔槍嗎？但那柄槍是無法觸碰的，非非妳……會死的。”
　　喬薇尼臉上帶著擔憂。
　　路明非笑笑，“我已經決定了，媽媽知道怎麽過去嗎？”
　　他問這話時並不抱希望，因為不管怎麽說，這裏的夢靈，應該都不會幫自己才對。
　　“還記得媽媽說的嗎，如果非非想離開，我可以想辦法送妳出去，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喬薇尼勸說道，臉上的關懷不似作假。
　　“妳在說什麽，為了避風港的安全，他必須做切割！”
　　遠處的‘路麟城’憤怒的開口道，但他似乎過不來，這處教堂內的空間是極致扭曲的，每次邁步都會變動到不同的地方。
　　“閉嘴，妳根本就不關心兒子！”
　　喬薇尼回頭冷聲道。
　　路明非有點迷惑，他本以為夢靈們會攻擊自己的。
　　“現在還能離開這處尼伯龍根嗎？”
　　路明非反問道。
　　喬薇尼不理會憤怒的‘路麟城’，“可以，媽媽知道壹條路，能送妳出去。”
　　路明非沈默了兩秒，“……那媽媽知道怎麽到終點嗎？”
　　喬薇尼看著路明非，良久，嘆了口氣，“媽媽知道。”
　　“請帶我去吧。”
　　路明非神情堅定。
　　喬薇尼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看不清路明非面具下的表情，只是有些感慨，“真是長大了啊，男子漢下了決定，媽媽當然不能再勸妳，媽媽帶妳去。”
　　說罷，她走在前面，“跟著媽媽走。”
　　路明非跟上，果不其然，沒有再被“傳送”回入口。
　　壹路上，教堂內的人都在對他和喬薇尼謾罵，說路明非應該完成切割救世，罵喬薇尼是這裏的叛徒。
　　‘路麟城’壹會兒用詞嚴厲，壹會兒又打感情牌，但路明非不為所動。
　　他只是奇怪，這條道路貌似是真的，媽媽不是真正的媽媽，她為什麽要幫自己？
　　直線五十米的距離，但實際上喬薇尼帶著他走得彎彎繞繞，有時穿過那些聯排的座位，還會有避風港的人動手。
　　兩人在擁擠的人群中穿梭，喬薇尼怕路明非掉隊，還拉住了他的手。
　　路過壹名委員會成員身邊時，那個老人叫罵著，擋在了路上。
　　路明非從腰間抽出小太刀，但還沒等他動手，他就看到喬薇尼不知從哪掏出了壹柄大口徑的柯爾特。
　　這個中年女人沒有多嘴，擡手壹槍就把那個老人給崩了，然後擡腿將其踹開，眉宇間的英姿讓人忘記她的年紀。
　　壹時間路明非有些恍惚，如果自己的老媽真的在世，是否就是這樣的女中豪傑？
　　路上，教堂的穹頂也開始扭曲，路明非擡頭看去，竟然看到了幾塊不同的世界。
　　壹方世界中陸師兄和上杉師姐正在聯手對陣‘埃吉爾’，壹方世界中芬格爾師兄和壹個他不認識漂亮姐姐正奪命狂奔，壹頭浮空的白色巨鯨正在追殺他們。
　　最後的那壹個世界，楚師兄和夏彌，以及零在壹起，熊熊燃燒的君焰照亮了整片空間。
　　原來大家都在戰鬥，只有自己能來到這個地方。
　　他看得出來，這已經不是大家應對的第壹波敵人了，隨著時間的推移，夢靈會越來越強，路鳴澤沒騙自己。
　　……
　　又壹波敵人在君焰的燃燒下化為泡影，楚子航揮刀斬斷那名沖到自己身側的死侍。
　　零和夏彌就站在他身後，完全不需要出手。
　　“師兄要不要休息下？”
　　零開口道，她沒想到自己有壹天在這種戰鬥中也會坐冷板凳。
　　“目前消耗不大，師妹有把握的話，可以清理周圍的死侍群。”
　　楚子航拒絕了零的幫助，夢靈越來越強，有些是很危險的，零只擅長近戰，從體質方面，仍舊屬於正常混血種範疇。
　　“師妹，妳可以用風王之瞳輔助我。”
　　安排好了零，他又轉頭對夏彌說道。
　　夏彌的言靈對自己有用，可以攻擊到更遠的敵人，風助火勢，威力也會增長壹些。
　　“有點奇怪，沒有出現新的夢靈。”
　　零觀察四周，之前他們每次擊敗敵人，很快就會出現下壹波的。
　　但這次壹個夢靈都沒有，卻不讓人安心，隱隱有種危機感。
　　“師兄，妳要準備好。”
　　夏彌忽然開口道，她在這處空間中感到了不詳的波動。
　　這次尼伯龍根的暴走也是她始料未及的，更令她驚訝的是，以她的專業性權能，居然沒法開門出去，就連哥哥也聯系不上了。
　　她們以虛實之間的狀態進入了夢境，她的權能也受到了限制，無法從內部開門。
　　而這種類似夢境的能力，本就是她不擅長的領域，太過復雜，別說出去了，這會兒連找到夢主所在的位置都難。
　　楚子航正準備答話，卻感覺心臟被猛然攥緊。
　　他微微偏轉視線，看著左方半空中，壹道影子在飛速的凝實。
　　風雪呼嘯，神祇立於長空，他的馬長著八條馬腿，渾身金色鱗片，喉嚨中滾動著雷聲，噴氣的時候鼻孔中吐出閃電。
　　神祇身上穿著暗金色的甲胄，背後披著藍色的風氅，手握枯枝般的長槍，完全就是壁畫中的神明裝束，但他的身體被裹屍布纏的很緊，裹屍布表面寫滿了血紅色的咒符，看起來又像是森羅厲鬼。
　　他臉上帶著銀色的面具，面具的眼孔和嘴部散發著熔巖色的光芒。
　　地面上的三人感覺汗毛炸立，他們沒想到奧丁會出現在自己面前。
　　“不對，是假的，是夢靈！”
　　夏彌第壹個反應過來，但臉色也好不到哪去。
　　這裏的夢靈似乎是選取人們印象中的壹些強大敵手進行顯化，以他們的“想象力”打敗他們自己。
　　而在這裏的三個人，都和奧丁有關！
　　楚子航沒有猶豫，直接開啟了三度暴血，青色的鱗片出現在他的體表，肌肉微微隆起，骨骼的結構在發生變化，力量如潮水般湧入他的軀體。
　　直感告訴他，這次不再是之前那些容易對付的角色了，尤其是奧丁已經在馬背上躬起腰身，那支神話中的命運之槍已經蓄勢待發。
　　氣爆聲響起，灼眼的火光沖天而起，這是楚子航爆發過的最大規模君焰，簡直堪比青銅城中諾頓釋放的威能，似是火龍逆天而上，吞天噬地，撲向神祇。
　　但就在這時，在短暫的時間夾縫中，楚子航和奧丁面具下的雙眼對上了目光，他感覺心臟像是被攥緊。
　　他被鎖定了！
　　刺耳的音爆聲貫穿長空，火龍自奧丁所在的位置穿過，神祇消失不見，但祂已經投出了那柄槍！
　　自上而下，正如那柄槍的美稱，它如流星壹般劃過，切開了烈焰的洪流，直指楚子航的心臟！
　　君焰，無效。
　　閃避，無效。
　　找掩體，無效！
　　以那柄槍的速度和威能，楚子航判斷自己用刀是不可能擋下的。
　　即使它是假的，但在夢境中，它的權能特性就是真的！
　　在它命中敵人前，力量不會消逝。
　　在三度暴血的狀態下，楚子航能微微看清那柄槍落下的軌跡，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在這裏，如此荒唐的落幕。
　　陸兄幫我找回了爸爸，我還想和陸兄並肩作戰到底。
　　我聽進了爸爸媽媽的話，正要開啟新的人生，卻要被虛假的岡格尼爾貫穿了嗎？
　　真是……不甘心啊。
　　楚子航手上的妒忌肉須已經完全包裹右臂，他做出最後的抵抗，去賭虛假的槍權能沒有那麽強。
　　但下壹刻，他雙目圓睜，目眥欲裂。
　　因為壹道身影站到了他前面，女孩兒在最後壹刻回眸輕笑，上方是分立兩列的火光，即將到來的長槍帶起的勁風吹動女孩兒烏黑的長發，火光映照著她那神造般無暇的臉龐，美的虛幻……像是壹場夢。
　　可完美的東西，好似總是會被打碎。
　　“不！”
　　楚子航伸手想要去拉，長槍卻已經刺入女孩兒的身軀。
　　他感到香軟入懷，攜著無法抗拒的沖擊力，被推向身後不遠處的大樓。
　　連續的轟鳴聲響起，當他終於停下，在廢墟的煙塵中，借著幽藍的月色，看清了眼前的狀況。
　　他雙手顫抖，緊緊抱著夏彌，看著那插在女孩兒右胸的長槍，焦黑色的裂痕自槍尖處向外蔓延，侵蝕著女孩兒全身。
　　正如神話所說的那般，這是命運之槍，投擲後必有人要隕落，妳沒有死，是因為有人給妳擋了槍，擔下了妳原本的命運。
　　“師妹，師妹！？”
　　楚子航大聲呼喊，往日的冷靜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