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無上機緣

　　“春林花多媚，春鳥意多哀。春風復多情，吹我羅裳開……”
　　黎明將近之時，少女曼聲歌吟，踏著最後壹抹月光，離開人間，順著撕裂的幽冥裂縫，回到枯寂的幽冥之中，只是當她回到這幽冥寂靜之地的壹剎那間，輕吟淺唱的天籟之音便戛然而止。
　　“姐姐！”
　　看著凈魂泉畔，肩甲上有華麗漆黑鳳鳥低頭梳理羽毛的高挑女子，少女曼妙玲瓏的身體便在此刻僵硬，宛如精美絕倫的蠟塑。
　　“回來了，在人間遊玩可還盡興？”
　　身披甲胄的女子轉過身來，鳳眼丹唇，鼻梁高挺，五官仿佛用刀劍刻成，線條清晰分明，無半點女子嬌柔，英氣逼人。
　　壹身銀甲，璨然生光，壹襲大氅，外黑內紅，陰風壹吹，仿佛掀起重重血浪，煞氣沖天，殺意盈野，鋒芒畢現，
　　那女子壹雙鳳目，威儀天成，目光鋒利如劍，有著殺伐決斷的銳氣。平常鬼物被她掃壹眼，當即便是魂飛魄散的下場。
　　不過這銳利的目光，落到少女南歌身上時，便柔和了許多，而對南歌而言，姐姐身上充盈四野的煞氣，也如春風拂面，沒有半點用處。
　　真正令她局促不安的是，她於幽冥與人間來往之事，恰好被姐姐給撞上了。
　　“盡，盡興。”
　　少女的聲音細若蚊蠅，雖然她曾在風清安面前信誓旦旦，是真的看到姐姐回來，她的心中便是揣揣不安，甚至還有萬般不舍。
　　“盡興便好，來，與我說壹說，此地生人氣息從何而來？”
　　少女心中壹驚，可也只能不情不願的挪動小碎步，盡可能拖延時間。
　　女子也只是靜靜地註視自己的妹妹磨蹭，並沒有催促，也沒有半點不耐。
　　可即便是再怎麽緩慢的小碎步，在如此短的距離，所能起到的拖延時間的效果，終究有限，緊張不安的少女很快也挪到了凈魂泉畔，直面突然回來的姐姐。
　　“南歌，妳長大了！”
　　靜靜地盯著白嫩的臉頰上尚有紅暈未退的少女，女子清冷的聲音響起，可即便是最為熟悉的南歌，聽這話語，也猜不出其中到底是何態度。
　　“姐姐！”
　　南歌小心翼翼地擡起頭，試探喊了壹聲，眼睛清澈，好似懵懂的林間小鹿。
　　“妳不必擔心什麽，我不會責怪於妳，妳是我唯壹的妹妹，我會包容妳所做下的壹切，並會替妳承擔壹切後果！”
　　女子的聲音依舊清冷，可是這話語瞬間便安撫住了南歌原本忐忑不安的心靈，女孩歡呼雀躍地，撲入到了姐姐的懷抱之中，即便隔著冰冷的銀甲，也依舊能夠感受到她姐姐可以溫暖她的心。
　　“姐姐！”
　　“南歌！”
　　摟抱的少女依舊嬌柔的身軀，女子眼中的冷漠更甚，那股揮之不去的人間男子氣息對於她而言，實在是太濃烈了。
　　可是這股氣息卻充斥她妹妹身上的每壹處，並且揮之不散，近乎與她妹妹本身的氣息凝結為壹股。
　　半晌後，少女身上的宮裝褪去，化作連綿葳蕤的紫光叢林，女子身上堅實的銀甲也壹同卸下，只是甲胄離身的那壹剎那，數道銀光合在壹處，居然化作壹只翎羽鏗鏘的銀鸞，振翅高飛，與冥鳳嬉鬧。
　　但姐妹兩人顯然司空見慣，對此視若無睹，只是在這親密間，穿著輕薄的衣裳，壹同走入到了凈魂泉中。
　　“南歌，妳有妳自己的選擇，我不會幹涉妳的選擇，只是作為姐姐，我總該知道，妳在人間尋的那位情郎到底是何身份吧？”
　　“姐姐！！”
　　嬌柔軟膩的撒嬌聲響起，任誰聽到了，骨頭都得酥軟三分，只是縱然解去衣甲，顯露出冰肌玉骨，修長曼妙身姿的女子卻是不為所動，
　　“怎麽？我說錯了？妳都已經將人領到了此地，甚至還讓他浸泡過了凈魂泉，難道不是妳的情郎？”
　　“第壹次是他自己闖進來的，我才問了他壹句，他就學我，將雙足浸入泉中！”
　　“是麽，看來是壹孟浪輕浮之人！”
　　女子眸中的冷意愈深。
　　“但很有趣，而且……”
　　南歌拖長語音。
　　“而且什麽？”
　　女子低頭，看向摟著自己的胳膊，擡頭望著自己賣關子的少女。
　　“姐姐，妳難道就沒發現我有什麽變化嗎？”
　　“變化？”
　　女子目光微凝，低頭認真看著再熟悉不過的妹妹，除卻身上那令她感到厭煩的陽間男子氣息以外，還能有什麽變化。
　　“嗯？！”
　　“妳的本源……”
　　幽煌鬼國之主，原本清冷的面龐，在這壹刻，終於出現了明顯的情緒波動，即便是她被九尊鬼王聯手圍攻時，也未曾有這般劇烈的心緒起伏。
　　土雞瓦狗而已，何足懼哉？持劍便可壹壹斬之！
　　“被補齊了壹部分！”
　　少女恬靜的面龐上露出羞澀的笑容，纖細的手掌輕撫自己微微聳起的胸口，她當然能夠感受到自己身體的變化，還能有誰會比她更了解自己的身體呢？
　　人間禮儀，她怎會不知？若非如此，她又怎會不顧女子顏面，整夜尋風清安嬉鬧，雖然她本就不需要在意這些。
　　“是妳在陽間的那位情郎？”
　　“嗯！”
　　幽煌鬼國之主頓時明悟，她太過在意自己的妹妹，反倒是忽視了更為重要的，於是，她伸手虛抓，散布於凈魂泉周遭的某種無形之物，就向她的掌心匯聚。
　　絲絲縷縷，曾經風清安在此地活動時所留下的氣息便盡數在女子的掌握之中，便是連南歌身上，都有無形之物分離，匯聚於其掌心之中。
　　“無上機緣！”
　　輕閉雙目，幽煌鬼國之主細細感知，片刻後，燦若驕陽的光芒，在她睜開的眼中爆發，壹瞬間，此地亮如白晝，而後又在下壹瞬間，壹切異象盡數收斂。
　　她已然明悟，闖入此地的陽間之人，絕不是什麽孟浪輕浮之輩，而是可逆天改命的無上機緣。
　　她已經忘記了，自己在這幽冥地界中尋覓了多久，又斬殺了多少鬼王，可縱然如此，她也沒有將自己所缺失的本源補完過壹分。
　　但是，她的妹妹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