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長眼的強盜們

　　老魔法師的聲音像是重錘壹樣狠狠的擊打在李維的心靈上，年輕的見習侍從表情頓時僵硬，那壹瞬間他的心中甚至燃起了壹股類似於仇恨的強烈情緒，目標居然指向了讓他美好願望破滅的迪什先生。
　　好在這種情緒只維持了壹瞬間，就徹底從李維的心中消失了，壹種沈甸甸的感覺壓在少年的肩頭上，讓他的表情隨之陰郁下來，剛才戰勝惡魔的那種興奮感也徹底消失了。
　　“迪什先生，您是說，我在這裏所做的壹切都是徒勞嗎？”
　　似乎是感覺到少年內心深處那種不甘的念頭，老魔法師的聲音微微低沈起來。
　　“怎麽會是徒勞呢？小家夥，伸出妳的雙手看看，是什麽？壹位只有十五歲的三級戰士！成為壹名擁有封地的下級騎士，這在壹般人眼中已經是很好的前途，然而對於妳來說，小家夥，這卻是壹種束縛，擁有城堡之心對妳的幫助，妳的前途遠遠比妳想象的要大得多。”
　　“是的，迪什先生，您說得對。”
　　少年的情緒果然是很容易轉變的，老魔法師沒有耗費多少口舌，就讓李維的臉上重新燃燒起鬥誌來。
　　夜色漸漸籠罩了黑河哨所，壹堆篝火燃燒起來，紅彤彤的火光映照在四周的墻壁上，反射回來壹片溫暖的顏色。
　　也許是惡魔們都有夜視能力的緣故，他們雖然可以輕易制造出大量的火焰，卻很少把火焰用於日常生活。哨所之中的桌椅都還保持著當初的狀態，正好用來作為篝火的燃料。
　　壹名長槍兵默默的佇立在哨所門前，沈默得好像是壹尊石像，要不是偶爾從頭盔下面閃過壹絲銳利的光芒，甚至會有人誤認為他已經睡著了。
　　“迪什先生，這些長槍兵都不需要進食和休息嗎？”
　　旺盛的篝火旁邊，李維剛剛安頓好自己的小馬，現在正倚靠在用稻草和毯子鋪成的臨時床鋪上面，白天的郁悶感覺壹掃而空，眼中流露出壹種放松和心情愉快的味道。
　　“不需要。”
　　老魔法師溫和的說：“煉金生物無需進食、無需休息、忠誠無比，受傷之後也會慢慢自我恢復，可以說是這個世界上最為優秀的魔法造物之壹。唯壹的缺點就是造價比較高昂，壹般而言，要是沒有城堡之心的話，戰鬥力等同於長槍兵的煉金生物，造價應該在壹千五百枚金幣左右吧。”
　　“壹、壹千五百枚金幣？”
　　可憐的李維壹下子從床鋪上面坐了起來，這簡直是個出乎意料的大數目，魔災孤兒出身的見習侍從不要說擁有，就是見過的金幣數量加起來，都沒有達到壹千五百數量的可能。
　　就是萊恩子爵的金庫裏面，恐怕都沒有這麽多亮閃閃的金幣吧？
　　李維當然不知道實際上萊恩子爵的富裕程度，不過他的估算距離事實也並不遙遠就是，作為擁有子爵領地的領主，萊恩子爵還真的沒有多少個壹千五百枚金幣就是。
　　剛才陣亡的那位長槍兵……
　　當這個念頭剛剛浮現在腦海之中的時候，李維就用力搖晃幾下，避免繼續思考下去，如果沿著這條線思索的話，他很害怕自己會因為心痛而崩潰掉。
　　這個晚上，李維很久才擺脫眼前那些黃橙橙、亮閃閃的幻想，進入深沈、無夢的睡眠。
　　篝火劈劈啪啪的燃燒著，驅趕著濕冷的潮氣，把光和熱灑向了哨所的每壹個角落。從遠處看去，原本籠罩在厚重霧氣中的黑河哨所之中閃動著橘黃色的光輝，在深沈的夜中猶如壹盞指路的明燈。
　　身體被外力晃動的感覺讓李維突然驚醒，睜開眼睛的時候，四周依然籠罩在壹片黑暗之中，篝火已經被撲滅，只有暗紅色的余燼還在燃燒著，不時躥躍出小小的火苗。
　　壹名長槍兵再次搖動李維的身體，然後用壓低的聲音說：“城主大人，有人正在接近這裏，來意不明。”
　　“有人接近這裏……是惡魔嗎？”
　　李維重復了半句話，壹下子徹底清醒過來，不禁慶幸於自己擁有這些不知疲倦不需睡眠的優秀戰士。
　　“應該不是，沒有感覺到惡魔們身上那種硫磺的臭氣。”
　　這名長槍兵十分冷靜的回答，“看起來好像是附近的流浪漢，或者強盜什麽的。”
　　李維點了點頭，從床鋪上爬了起來，首先抓住了佩劍，粗糙的劍柄握在手心裏的同時，壹種安心的感覺頓時流竄全身。年輕的見習侍從想了想，朝長槍兵低聲吩咐說：“妳們先隱藏起來，不要將那些人給嚇跑了。”
　　長槍兵點了點頭，沒入黑暗之中，也不知道他們彼此之間擁有什麽樣的傳訊方式，總之在不到壹分鐘之後，完全的靜謐已經籠罩了黑河哨所，只有緊握佩劍的李維站在他的小馬身邊，眼睛在黑暗之中裏顯得格外閃亮。
　　幾名衣著破爛的陌生人像是壹群幽靈壹般走進哨所的大門，他們的動作顯得十分謹慎，幾乎是貼在圍墻的陰影之中摸了進來。要不是李維早有準備，說不定很難壹開始就發現他們。
　　“老大，有人！”
　　壹個嘶啞的聲音叫了起來，雖然聲音不大，但是在寧靜的夜裏依然顯得有些嚇人，就連早有準備的李維都不禁身體壹動，差點把佩劍從劍鞘內拔出來。
　　“慌什麽，只是個小毛孩子。”
　　為首的那個大個子面容憔悴、下巴上滿是灰色的胡茬，他先是呵斥了自己的手下，然後向著李維露出壹個有些虛偽的笑容。
　　“小家夥，這裏就妳壹個人啊？是不是在濃霧中迷了路呢？”
　　“我沒有迷路，我的衛兵就在這裏附近。”
　　李維故意用微顫的聲音說，顯得有些底氣不足。這些流浪漢打量著他的眼神既貪婪又陰險，讓他有些很不自在的感覺。
　　“妳的衛兵？失敬啊，原來還是位小少爺。不過我可沒有看到這些人在那裏，要不要我們來保護妳呢？我們可比妳的那些失職的衛兵要可靠得多。”
　　大個子首領的聲音裏面透出了陰森森的味道。
　　“只需要壹點小小的報酬，比如妳的劍和皮甲。”
　　那個嘶啞聲音又加了進來。
　　“還有那匹馬。”
　　這次是個女性的聲音，不過這些人看起來實在不知道哪個是女人，都是壹副飽經風霜、瘦骨嶙峋的樣子，身上的衣服也是骯臟破爛，補丁摞著補丁。
　　“妳們是強盜？在萊恩子爵領，強盜被抓住了可是要吊死的。”
　　李維的聲音冷了起來，他的拇指按在劍鞘上，佩劍無聲無息的抽出了壹小段。
　　“哈哈哈，強盜嗎？那我們就是嘍。”
　　大個子首領大笑起來，其余流浪漢也壹起發出怪裏怪氣的笑聲，直到壹個惶恐的聲音響了起來。
　　“老大，註意那堆篝火！又高又直，這是正規軍隊的搭建方式！”
　　說話的男人和他的同伴壹樣又高又瘦，頭上戴著壹頂銹跡斑斑的鐵盔，手裏拎著壹根筆直的棍子，頂端綁著壹塊磨尖的石塊作為槍頭。
　　李維的註意力在這個男人身上停留了壹下，怒火瞬間從胸膛之中燃燒而起。
　　“逃兵！”
　　少年人特有的清銳嗓音讓男人瑟縮了壹下，掙紮著回應說：“我，我不是逃兵！是，是領軍的貴族老爺先逃跑的，我們的隊伍被魔族給打散了……”
　　“華倫，妳閉嘴！”
　　大個子首領氣急敗壞的打斷了男人的自我辯解，然後把兇惡的眼神投向李維，“小少爺，妳說的沒錯，我們就是強盜，窮兇極惡的強盜。現在，把妳的劍扔過來，然後是妳的皮甲和小馬。我們會謝謝妳的慷慨，然後放妳走路。”
　　李維抿緊嘴唇，把自己的佩劍完全抽了出來，這把子爵城堡鐵匠鋪出品的武器算不上精良，但是保養的非常細心，巧手打磨的劍鋒還閃爍著幽幽的寒光。
　　大個子首領的眼神立刻灼熱起來，貪婪幾乎在他的目光之中成為實質。“真是把好東西，不過小少爺，妳就想憑借著這把劍和我們打嗎？我們有六個人呢。”
　　“只有五個了。”
　　李維冷冷的說，緊接著從流浪漢的隊伍後面，傳來了壹聲淒慘的尖叫！
　　夜色深沈，萬籟俱寂，這壹聲慘叫搖曳著傳出很遠，讓每壹個聽到的人身上都冷不防起了壹陣寒意。
　　“老彼得！妳鬼叫什麽？信不信我撕了妳的嘴？”
　　大個子首領被嚇得壹個哆嗦，不過他馬上反應過來，惡狠狠的朝隊伍後面叫喊起來。
　　被稱為老彼得的人沒有回答，漆黑的夜色之中只傳來了幾聲類似於癩蛤蟆的咕咕聲。
　　大個子首領惱怒的向旁邊吐了壹口唾沫，正要接著咒罵幾句，突然臉色壹變。壹般而言，個子大的家夥腦袋都不是那麽靈光，不過首領可不是誰都可以當上的。大個子首領很快就想到了壹件很關鍵的事情。
　　這可是黑河哨所啊，魔族曾經占據過的地方，不要說是癩蛤蟆，就是蚊蟲都不願意到這裏來，根本就是壹片死寂的土地。
　　兩個站在隊伍最後的家夥抖索著身體壹步壹步退了回來，臉上都露出無比惶恐的神情來。其中壹個正指著身前的黑暗，用顫抖的聲音說：“老大，老大，不好了，老彼得他已經……”
　　壹個衣衫襤褸的家夥從黑暗之中漸漸浮現出來，是老彼得，不過現在他已經不能回答大個子首領的任何問題了。壹根銳利的長槍從他的脊背深深插入，直到前胸露出了雪亮的槍尖。壹名全副武裝的戰士雙手穩穩平舉長槍，老彼得雖然幹瘦，身體總也有將近壹百斤，然而那名戰士的手腕沒有絲毫顫抖，就如同是鐵鑄的壹般。
　　更多的鋼鐵長槍出現，李維的身邊出現了兩名同樣全副武裝的長槍兵，挑著老彼得屍體的那名長槍兵身邊也出現了壹名同伴。
　　“現在是五對五了，公平得很。”
　　看著這群臉上逐漸浮現出驚惶表情的強盜，李維厭惡的皺皺眉頭，把手中的佩劍高高舉起，向下劈斬出壹道雪亮的銀弧。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