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臨

純潔滴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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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餵,雅菲啊,什麽事?” “沒事啊,就是想妳了,我親愛的莉莉。” “妳那裏怎麽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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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七章 奮起陰兵十萬!

魔臨 by 純潔滴小龍

2021-9-6 22:00

  壹場生死危機的刺殺,硬生生地被這對父子,給整出了壹種極為奇怪的味道。
  念誦咒語配合手印施法時,還得強行打斷,就為了說出那句話。
  說出來,就舒服了;
  說出來,就踏實了;
  說出來,也就滿足了。
  審美的高度,就在於此,不能失了煙火氣,遁入空門並非吾所願;
  但也不能太俗氣,金銀阿堵物什麽的往外砸,外人看得是過癮,但自身,卻依舊精神空虛。
  審美高度在於生命的高度。
  就像是拿著平衡桿走鋼絲,
  我玩的,
  是我的命。
  “略通壹點”,
  這話,鄭侯爺覺得是自己認知中的極致的壹種體現,好不容易碰上這個局面,不給自己身上用壹次,不親口說出來壹次,實在是過於遺憾。
  兒子在埋怨當爹的事兒逼,
  可做兒子的其實也是壹個鳥樣,
  先前當爹的使勁催促他早點出擊以期解決戰鬥,他偏不;
  他就在那裏耗著時間,思考該如何才能將心底的那口氣給發泄出去,為了發這壹口氣,他甚至解除了先前對自己的壓制完成了進階。
  爺兒倆,爭先恐後地在生死危機壹線間反復地橫跳;
  女人的詭異感覺,大概就來源於此,或許,任何人面對這樣的大燕平西侯,都會覺得很是無力吧,不能壹口氣打死他,反之,妳還得不停承受著來自他對妳的各方面的“折磨”。
  中斷的施法,再度繼續。
  鄭凡第壹階段的掐印完成後,
  單手指天。
  天,是壹個含義極廣的名詞,在不同的時候代表著不同的意思,在煉氣士眼裏,天,是壹種意誌,是壹道目光。
  孔山洋的做法,就相當於是頭頂,加了壹層蓋子,阻礙了這道目光。
  鄭凡要做的,就是將這壹層蓋子,捅破。
  當鄭凡開始施法時,
  另壹處戰局裏的孔山洋就感應到了,有壹股力量,正在強行穿透自己的“加蓋”。
  “怎麽可能?”
  那股力量,來的方位,極為清晰。
  但正因為清晰,所以才覺得荒謬。
  劍聖壹邊繼續操控著龍淵壓著瀝龍槍打,壹邊有所感應,目光,微微斜向上。
  當鄭凡開始施法時,他的感知,其實也是很直接的。
  因為從交手壹開始,他想的就是直接開二品以最快的速度解決戰鬥,哪怕自身因二品之力受創也無所謂,必須要最快破局。
  只是因為孔山洋的手段,使得劍聖不得不用最為原始的方式,用劍氣和劍招去消磨瀝龍槍的防禦。
  這種戰法,就像是在剝橘子皮。
  壹層壹層,壹塊壹塊,最後,還得撕去白皮。
  當初田無鏡和他在晉國京畿之地郊外對決時,他用的,就是此招。
  當壹個三品高手,壹個用槍的武夫,打定主意和妳耗時,妳能擊敗他,但得耗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
  就是當初的田無鏡,也是以大開大合的方式和自己在拼,並未壹味地龜縮防禦;
  當然了,那壹次交鋒,是自己上了田無鏡的道。
  現在,
  劍聖已經察覺到了,頭頂上方的氣機感應,正在不斷地接近。
  劍開二品,
  只需要壹劍,就能破妳防禦。
  心態,
  不知不覺間,就這般平和了下來。
  壹開始,他很焦慮,鄭凡如果在今日出了事,他會很愧疚;
  然後,他開始覺得,事情,似乎好像沒有想象中那般的糟糕;
  眼下,
  劍聖覺得事情開始變得,
  有趣了。
  ……
  女人顯然也明白了將要發生什麽,其實,也不用怎麽去想了,因為鄭凡(魔丸),早就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了。
  他要先讓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丈夫死去,
  那麽,
  如何殺死自己的丈夫?
  眼前的這位燕國侯爺,他的實力和招式,很詭異,但實則,壹次次是靠的取巧才能從自己面前遊離而出;
  而自己的丈夫,實力比自己強,境界也比自己夯實,戰鬥經驗,也比自己高,她不認為這位燕人侯爺有能力去殺了自己的丈夫,對方,應該也是這般認為的。
  但這裏,
  就在這望江冰面上,
  有壹個人,可以殺死他。
  ……
  “夫人,聽說了麽?”
  “聽說了什麽?”
  “江湖都在傳呢,雪海關前,虞化平壹人壹劍,斬了野人千騎。”
  女人笑著問道:
  “怎麽可能?”
  千騎,是什麽概念?
  江湖人,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廟堂為何高聳,因為軍陣壹結,騎兵壹沖,江湖的泰山北鬥,說崩也得崩。
  上京城下,百裏兄妹本打算突襲殺死曾為燕使的鄭凡,卻因鎮北軍鐵騎沖至,劍都未曾出鞘,徑直返歸。
  “應該是有些不實,野人的千騎,尤其是在那時候,應該不是我們平時所說的千騎。”
  魏憂的猜測,是對的。
  那時,因為劍聖斬殺格裏木,野人其實已經崩潰了,麻木了,感覺天塌了,基本就沒有什麽戰鬥意誌了,歸途的堵絕再加上其他種種原因,使得他們在那時,像是壹群烏合之眾,不,比靠血勇組織發動起來的烏合之眾還不如。
  壹時間,竟然是自己向劍鋒那邊去送,而且劍聖也並未斬殺完全,最終,還是靠梁程率軍沖陣,將其救了回來。
  壹人斬千騎,名頭是很唬人的,但內裏,是有水分的。
  “但即使如此,虞化平,也必然是踏入那壹步了。”魏憂笑著說道,“當他不用面對千騎,只面對壹兩個人時,可能殺人,只是壹劍,兩劍和三劍的事情。”
  最後,
  魏憂又道:
  “比如殺我。”
  ……
  女人近乎瘋狂地沖向鄭凡,她清楚,她必須阻止這位燕人侯爺的施法,否則,自己的丈夫,就真的危險了。
  而這壹次,面對沖過來的女人,鄭凡並未暫停施法的節奏,而是單腳再度踩破自己身下的冰面,整個人又壹次地沈入江底。
  女人站在上面,停下了腳步。
  下面,那個人的身影已經近乎於幽深的江面下看不見了,這壹次的下沈,那位可謂是極為幹脆。
  女人咽了口唾沫,她想要讓自己冷靜下來去捕捉下方那位的氣機所在,可問題是,她本就不擅長此道,再者先前於幻術之中被反復折磨了精神,整個人就如同三天沒合過眼壹般,再加上眼前的境況,越是想平復心緒就越是難以做到。
  強行去探尋,但面對這冰窟窿之下的幽幽,是半點反饋都無。
  ……
  “護持我,我去修補。”
  孔山洋沒有猶豫,開始掐印。
  方外之術,玄而又玄,那是對於外人而言,而於於門裏人,則又顯得很是簡單。
  他既然想捅破這層蓋子,那自己就再在這上頭加上壹層蓋子。
  而在江面之下,
  身體還在下沈中的鄭凡雙手再度開始掐印,雖然沒有張開口,但聲音,卻在其四周傳來,那是念咒的聲響。
  眼下,
  是魔丸在和孔山洋鬥法,鬥的,就是誰更擅長操控這天象氣機的變化。
  江面上方,伴隨著兩位“煉氣士”的對決,已經呈現出了壹些可見的虛影。
  頭頂處,有兩層白色的雲遮蓋著,條理清晰;
  而在下方,有壹道黑柱,企圖捅破這烏雲。
  站在冰面上的女人無比焦急,正如她丈夫先前在和劍聖交手時很擔心她的安危壹樣,她也是壹樣心系著自己的丈夫。
  可問題是,當鄭凡沈入江底,魔丸開始和孔山洋鬥法時,其身邊散發出來的力量,無形中,隔絕了自身的氣機。
  他就在下面,
  但她就是探尋不到。
  望江的水位很深,黑黢黢的江水之下,若是無法提前捕捉到對方的氣機,哪怕自己下去了,也只是徒勞地大海撈針。
  劍聖這邊,壹邊繼續拆解著瀝龍槍所編織的網,壹邊已經留出很大壹部分心思在盯著上方的局面。
  而在孔山洋抽身去補窟窿之後,魏憂已經沒辦法去分心了,只能靠自己這壹人壹槍去盡量讓自己的這張網被瓦解得慢壹些。
  隨心而起的壹場刺殺,
  現在,
  卻陷入到了壹種相對被動的局面之中,甚至,壹時間都無法分得清楚,到底是誰打算刺殺誰。
  孔山洋手中拿出壹尊香爐,這尊香爐來自於乾國後山,乃藏夫子當年所持有之法器。
  藏夫子入燕京斬龍脈前,可謂是散盡了家當,該傳承的就傳承,該送的就去送,這也意味著當年藏夫子自己也並不認為憑壹己之力,就真的能夠阻攔住這蒼茫大勢。
  香爐開始升騰起紫煙,
  孔山洋單手持香爐,另壹只手,直接劃破掌心,將鮮血滴落進去。
  “想不到堂堂大燕平西侯爺,竟然也懂得我等方外之術,今日幸甚,今日幸甚。”
  這倒不是自己給自己搭臺子,也不是故意做出瀟灑清高的姿態;
  魏憂找上門,說,幫我殺個人;
  他問殺誰;
  殺平西侯;
  做得數麽?
  等得到,就殺,等不到,就算了。
  他說,好。
  因為壹句話,因為壹個邀請,就將唾手可得的大燕官袍棄於壹旁,放棄了可以在晉地於大燕朝廷支持下開建壹所新祖庭的機會;
  這樣子的人,當得起出塵和灑脫。
  身處於戰局之中的劍聖,依舊有心思可以分出來說話,
  他笑道:
  “這話,早幾年前我就說過了。”
  劍聖說的,自然不是鄭侯爺,而是那位。
  那位,曾給昔日驕傲的劍聖,帶來了極大的壓力,甚至,壹度讓劍聖在心裏,不得不服氣。
  至於鄭凡,
  許是實在是太熟了,他是保護者,鄭凡是被保護者,這個時候,想要有什麽神秘感亦或者是高大感,也太難了。
  劍聖知道那塊紅色石頭裏有玄機,但並未單純地認為此時局面的變化全都來自於那塊石頭,而和鄭凡毫無幹系。
  因為平時相處時,鄭凡總是能隨口說出壹些天地至理,讓自己常常受到啟發,進入頓悟的狀態。
  而這些類似世界觀的話,其實是方外之人所最喜歡咀嚼的。
  先前在上川縣城時,他還問過鄭凡:
  這不是煉氣士喜歡講的東西麽,妳信這個?
  如果說鄭凡真修煉過,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那個人的性子,藏著掖著壹些手段,也能理解。
  更何況,有那樣壹位兄長曾帶過他,傳授壹下方外之術,也在情理之中。
  可能,這就是燈下黑吧。
  “鎮!”
  孔山洋發出壹聲大喝,上方的雲層之中開始出現霞光,強行要將那黑霧形成的柱子給壓下去。
  其實,刺殺在此時,已經完全變味兒了。
  因為鄭凡是可以逃而沒選擇逃,本來,破局很簡單的;
  但正因為這種任性,使得刺殺者和被刺殺者的關系,完成了顛倒。
  孔山洋現在不得不出手阻止,不是為了繼續拖延下去殺那位平西侯,而是不能讓劍聖在此時失去束縛,壹步入二品之後,魏憂或許能吃個幾劍,他孔山洋,大概壹劍就會被格殺。
  此時的鬥法,是為自己求活路。
  香爐的加持,使得上面的蓋子越來越重。
  出自後山的煉氣士,實力自然不容小覷。
  而煉氣士之間的鬥法,往往也就這麽有意思,動輒動靜頗大,但落於塵間,卻常常雷聲大雨點小。
  藏夫子當年來了那麽壹出,可謂震動了大半個燕京城,魏公公親身出皇宮,與百裏劍對峙。
  宮中太爺現身,所有紅袍大太監都警戒布陣;
  皇宮大內,禁軍士卒出動,京城各大門所調動軍卒何止數萬。
  但事了之後,藏夫子殺了幾個人?毀了幾片磚?
  其實質影響,可能還真不如壹陣稍大的雨,興許能讓壹些個百姓濕個身子染上個風寒。
  不過,
  對於在此道中交鋒的人而言,當真是稍有差池,就是萬劫不復。
  上方的白雲,開始傾軋下黑柱,黑柱逐漸開始消解。
  孔山洋笑了,
  是嘛,
  就該這樣的。
  會領兵會打仗,自身還是個武夫小宗師,要是連方術都能那般精通,豈不是不讓別人活了?
  燕國,出了壹個靖南王,就已經足夠了,這天下,可真經不起燕國再出壹個田無鏡。
  否則,這老天,也未免過於厚此薄彼了壹些。
  冰面上,女人擡頭望著天,長舒壹口氣。
  此時的她,心裏忽然沒有了先前那種想要繼續斬殺那位燕國侯爺的執念,她想走,和自己的丈夫,離開。
  天大地大,晉地待不下去了,可以去乾國楚國。
  魏憂沒法說話,當孔山洋無法再給他提供直接的加持後,他的註意力,就全都在槍尖上,劍聖給予他的壓力,實在是太大太大。
  孔山洋則在此時開口道:
  “劍聖大人,不如就此結束如何?”
  如此結束,也算是壹種體面,雙發罷手。
  興許會有些不甘心,雙方都會有壹些,但壹邊是江湖夫妻,壹邊,是尊貴的大燕侯爵,後者,應該更惜命才是。
  反正,就此結束之後,他們仨,得亡命天涯了,燕晉之地,必然不敢再踏入的。
  劍聖有些猶豫和遲疑,
  按理說,他應該答應,從而就此收劍,完成這壹道默契;
  可問題是,他又覺得,可能那位侯爺,並不會甘心就此結束。
  平日裏,侯爺是能茍就茍,對性命對自身安危,珍惜到了極致,但誰真正撩撥起他的火氣,接下來,就直接是不死不休了。
  伐楚之戰時,楚國柱國率軍出擊,鄭侯爺親自坐鎮中軍,硬生生地頂住了頹勢,死戰不退。
  但,
  罷了,
  顧不得這麽多了。
  先將此間事了,甭管那位同意或者不同意,先安全將其送回奉新城再說。
  他若是不同意,大不了自己再欠他個人情,下次再有事兒時,自己的這把龍淵,再聽壹聲招呼。
  然而,
  劍聖剛準備開口應諾同時收劍,
  異變,
  就發生了。
  ……
  江面之下,鄭凡已經結束了掐印。
  雖然自己先前的手段,被孔山洋給鎮壓下去了,但他的臉上,不見絲毫的氣餒。
  他決意讓那個女人,為先前自己說的話感到後悔,就必然是要做到的。
  如何做到?
  簡單。
  天上加了個蓋子,
  自己在下面,捅不破,
  沒事兒,
  讓老天爺,將其捅破就好。
  魔丸是個鬼魂,是個靈體,靈體,需要借助活人的軀體才能發揮出實力,但並非意味著靈體本身就毫無用處,事實,恰恰相反,單獨純粹的靈體,反而會因沒了束縛,手段更為豐富,實力,也會更為強大。
  可問題是,
  單獨的靈體,過分的晃悠,稍有不慎,就會引來天劫。
  魔丸對這個世界,是有感知的,它平時為何會藏身於石頭之中,壹是方便,二是因為他早就感知到這個世界,對他的那種惡意和警惕。
  自古以來,誌怪小說中,被鬼附身的殺人魔不計其數,但鬼魂親自動手殺人的事兒,卻少之又少,因為後者,剛作惡,可能就被雷劈得煙消雲散。
  魔丸的身影此時自鄭凡體內浮現而出,開始恣意且囂張地將自己的氣息宣泄出來,剛剛進了兩階的他,氣焰,可謂極其囂張。
  隱約間,天幕上,開始形成壹種雷雨前的威壓。
  孔山洋猛地擡起頭,
  在其白雲之上,隱約間竟然有雷雲交織之感,雷,為天地凈化之利器,不僅僅是只針對邪祟,壹切虛妄都會在此時被破除。
  “為何此時會起雷雲?為何此時會打雷!”
  孔山洋目露驚愕之色,難不成那位燕國侯爺當真是天命所歸,神鬼庇護?
  連老天爺在此時都要忍不住出手幫他?
  江面下,
  魔丸發出“桀桀……桀桀”的笑聲,
  而後,
  很是囂張地喊道:
  “我就在這裏啊……妳來劈我啊?”
  ……
  頭頂上,雷壹出現,哪怕僅僅是壹道悶雷,也足夠將自己的蓋子打穿出壹個窟窿。
  其實,孔山洋自己也能操控出雷霆陣陣的聲勢,當年藏夫子入燕京時那般大的場面,可謂震動了大半個京城。
  可問題在於,他現在是在維系著天象的隔絕以完成對劍聖的壓制,二者是不能兼顧的。
  香爐,還在升騰著青煙,可孔山洋的心裏,卻滿是失落。
  輸了啊。
  心裏倒是不怨恨,他不恨魏憂夫婦找上了自己,這件事,是他自己決定做的。
  沒做成,那就沒做成吧,煉氣士修行天道,總得有那麽壹股子灑脫,帶著太深的執念,容易成就心魔。
  上方,雷雲正在形成,帶著點劫雲的意思。
  孔山洋搖搖頭,他不打算去探究這壹絲劫味的來歷,甭管是普通的雷還是劫雷,當雷出現時,劍聖必然能夠感應到來自上方的氣機。
  此時,
  先前幾乎要答應就此罷手的劍聖,面帶微笑,完全不提也不去想那壹茬了。
  他不通方術,但能夠察覺到四周天地之間的變化,所以,能明白將要發生什麽,以及這意味著什麽。
  眼下,虞化平其實有些迫不及待了。
  本是壹件開心的事,趕回家,陪媳婦兒生孩子。
  這對於壹個男人而言,是再大不過的日子。
  那位平時性格謹慎無比怕死的侯爺,也願意和自己二人快馬騎行回去,可偏偏,遇到了這壹出。
  要說恨,
  要說怨,
  劍聖其實比鄭侯爺,更甚!
  晉地劍聖,本就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司徒家的老家主殺過,大燕的宰相殺過,他確實是有些悲天憫人,但絕不會吝嗇於自己的劍去殺人。
  尤其是在今日今時敢給自己來這麽壹出,觸自己黴頭的這些個。
  待得自己開二品,
  壹個都別想走!
  魏憂忽然喊出壹個字:
  “走!”
  在面對劍聖如潮水壹般的壓力下,魏憂只能來得及喊出這壹個字。
  他的意思是,他拖著,讓孔山洋先走。
  是他找的人家,事兒不成,也理應人家先走。
  至於自己,既然決意做這件事,就做好了失敗的準備。
  這壹聲“走”,其實也是對自己妻子喊的。
  他壹個人留下,趁著劍聖還不能開二品時,再拖壹會兒,給他們二人創造逃離的時機。
  孔山洋卻搖搖頭,他不想走。
  現如今,走或者留,其實沒什麽區別。
  女人也沒走,依舊站在冰面上,她還在盡力地搜尋江面下那個燕人侯爺的氣息。
  至於家裏的仨孩子,沒了父母會不會沒人照顧,
  無所謂了,
  為了照顧孩子現在棄自己丈夫而去,再含辛茹苦養大孩子什麽的,太苦太無趣,還不如陪著自己的丈夫壹起死在這裏。
  然而,就在這時,孔山洋的香爐上,忽然升騰出其他顏色的煙霧。
  壹時間,
  天上的雲層也開始加厚,甚至,逐漸蓋過了雷雲,如同將壹枚雞子打在湯裏,正用筷子進行著攪拌。
  雷雲被攪散後,雷,自然也就不復存在。
  孔山洋轉身,遙望穎都的方向,
  俯身壹拜。
  ……
  穎都,
  欽天監。
  穎都是壹座大城,畢竟曾做過大成國的首都,城內以及城外包含的人口也是極多。
  可能,對於鄭侯爺而言,穎都也就壹座成親王府和壹座太守府;
  那是因為鄭侯爺如今的地位實在是太高了,能夠和他平起平坐,哦不,是有資格和他站在壹起說話的,其實也就那麽壹小撮。
  其他人,都得跪伏下來喊壹聲“侯爺福康”。
  但實則,穎都是壹個極為龐大的體系,哪怕是現在,也有著類似於壹座陪都的架構。
  這個架構下,各個衙門,各類人員,自然也是極為豐富。
  欽天監的內院裏,
  壹眾晉地出身的煉氣士盤膝而坐。
  有壹老者,面對眾人坐在上方的蒲團上。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想來,不少同道也都感應到了東邊方向上的氣機變化,唉,若非是我察覺到了變故,也不會將這件事給說出來。
  現在,
  我打算助山洋道友壹臂之力,
  這件事,不勉強;
  願意留下相助的,就留下,不願意沾惹這種是非的,也可自然離開。”
  “倒河翁這是瞧不起我等啊?”
  “吾輩修行壹世,自當取人間壹痛快才是!”
  “是極是極,吾雖境界低微,但也願意助山洋道友壹臂之力!”
  “諸位,我等壹齊施法。”
  “來來來,就請倒河翁做引子,咱們壹同施法,幫山洋道友去隔絕那天象之機。”
  “想走的快點走,莫耽擱我等做事。”
  內院內的眾人,倒是沒壹個走的。
  並非是真的所有晉地出身的欽天監煉氣士都願意趟這壹腳渾水,而是倒河翁組織起眾人時,就做了篩別。
  孔山洋臨行前,於他說了這事,倒是沒求他壹起或者暗示他幫忙做些什麽。
  但倒河翁還是將這件事放在了心上,故而於今日,早早地召集眾人開壇論道,實則是在這裏預備著。
  雖然隔著有些遠,但於天象氣機而言,這等距離,真的不算什麽。
  故而,當魔丸第壹次開始嘗試捅破那“蓋子”時,這邊,就已經感應到了。
  倒河翁壹撫長須,
  笑道:
  “好,吾等,開始吧。”
  內院眾多煉氣士,實力境界高低不壹,但在此時,卻壹齊施法。
  倒河翁伸手,以壹把戒尺為引,強行歸納,再以此為媒介,虛無之中,似乎形成了壹只大手,開始遮蔽向那個方向。
  在外人看來,這或許是神神叨叨的舉動,但在他們自己的視線裏,卻是隔著常人難以理解的距離,在幫自己的朋友進行遮掩。
  而在欽天監外頭,
  壹眾巡城司甲士已經開赴了過來,逐漸將整個穎都欽天監包圍。
  衙門裏,並非都是煉氣士,還有許多文吏,也有不少沒有參與這件事的燕晉煉氣士,他們在看到這壹幕後,都懵了。
  外頭,
  壹名出自燕國皇宮的紅袍大太監站在巡城司士卒的前方,臉皮不停地抽搐。
  他是穎都欽天監的監司,其職能,就是管理這魚龍混雜的欽天監。
  他並不知道裏頭正在做什麽,但能察覺到,他們,正在做事。
  這時,
  穎都欽天監監正走了出來,他是燕人,氣質儒雅,見到外面密密麻麻的兵士,他開口問道;
  “監司,妳意欲何為?”
  監司太監笑著看向監正,
  道:
  “監正大人,應該問裏頭的人在做什麽,而並非來問咱家。”
  “本官已遣人去問詢了,稍後就能得知。”
  “巧了,咱家也遣人去了太守府,稍後,也能得知。”
  “太守大人又不是我門中人。”
  “太守大人,是個燕人。”
  “本官不是?”
  “大人,您似乎真的有些忘了。”
  “放肆,欽天監乃重器衙門,妳身為監司,卻調刀兵於此,簡直,簡直……”
  “其他衙門也就罷了,欽天監,本就不該收取那些晉人進來,既然重器,怎能操之於他人之手。”
  “待本官親自去詢問可否?”
  “咱家查了,今日無大蘸,無大禮,無大朝,若是論道也就罷了,可此等動靜,真的只是在論道麽?
  監正大人,今日咱家來不是要和妳爭什麽權奪什麽利,咱家是個閹人,不得做正官,您這位置,咱家沒必要去爭。
  但咱家既然受皇命於此任監司,就得替陛下好好地看管此地。”
  這時,
  壹騎策馬而來;
  “稟監司,太守說,壹切以監司意思為準。”
  許文祖是稀裏糊塗的,他知道地鍋雞好吃,但並不知道煉氣士的法門。
  然而,他明白這個紅袍大太監不會無的放矢,他更明白,這位監司大人更渴望做出政績獲得回宮升遷的機會,對欽天監不利的事情,這個太監最不願意去做。
  現在既然他要做,這就證明事情在他眼裏,必然是極為嚴重的了。
  所以,當監司太監派人來向他請令時,他幾乎沒怎麽猶豫即刻給了肯定的答復。
  “都聽好了,咱家得了太守大人的令,給咱家進欽天監,命欽天監內,所有人,無論煉氣士還是文吏甚至是打雜,都給咱家排排站好。
  咱家倒要瞧瞧,
  他們,
  到底在搞什麽鬼!”
  ……
  望江江面上,
  雷雲幾乎湮滅,那壹層蓋子,變得更為厚實。
  與此同時,得到了穎都那邊隔空加持的孔山洋,此時有更多的余力可以幫魏憂,壹個死守的三品用槍武夫,加壹個幫著他壹門心思死守的高階煉氣士。
  劍聖的龍淵,再鋒銳,但在境界受限之下,也依舊很難在短時間內取得真正的效果。
  這不是對決,從壹開始,就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對決。
  就如同這些年縱橫天下的大燕鐵騎,他們巴不得敵軍與他們野戰交鋒,而當遇到年堯那般的對手堅壁清野拒守城池時,也只能無比憋屈地壹點壹點地去磨那高聳的城墻。
  “居然還請了幫手。”
  劍聖清晰地察覺到,先前自那香爐裏,竄出了許多股煉氣士的氣息,竟然連雷雲都被壓制下去了。
  “虞化平,還不收手麽?”孔山洋喊道。
  這時,
  另壹邊,
  忽然升騰起壹股強橫的氣血。
  劍聖忽然壹驚,這股氣息不是鄭凡的,而是那個女人的。
  魏憂眼睛泛紅,只是身形伴隨著長槍不斷揮舞,眼淚是留不住的,但他其實真的在淚流。
  孔山洋也嘆了口氣,
  道:
  “現在收手,我去招呼同門離開晉地,他們,去帶走他們的孩子也離開這裏,日後若是有機會,自可再尋上門來了結恩怨就是了。”
  劍聖又壹次猶豫了,他猶豫的地方在於,女人強行提升了氣血,必然是用了某種刺激潛能且後遺極大的法門。
  女人,想要扳回頹勢。
  “呵呵,這架打得,當真是憋屈。”
  劍聖的眼眸開始越來越鋒銳,他向來喜歡快人快劍快意恩仇,而今日,卻被連續地壹波三折再波三折。
  如果可以的話,
  現在的劍聖寧願像當初在雪海關那般,直接以自己的身體接二品之力,拼掉自己的那壹口氣來換這些個人的碎屍萬段。
  自打進了盛樂城到如今,劍聖的心境早就修煉地剔透自然了,今日,是真的被幾次三番地撩撥到無法自抑。
  但,
  那邊的情況,
  到底如何了?
  決定權,其實壹直在劍聖手裏,他只要停下攻勢,魏憂和他的瀝龍槍就能獲得喘息之機,先前的大半努力消解也都將白費。
  但對於劍聖而言,現在真正關心的,是鄭凡的安全。
  ……
  冰面上,女人逆行了自己的氣血,這壹招,相當於是以自己修為盡廢為代價,獲得短時間內的潛力迸發。
  相當於是更簡單粗暴的銀針刺穴。
  這壹刻,
  她的敏銳和感識終於恢復到了巔峰水平,閉上眼,心跳聲,帶著韻律響動。
  隨即,
  她終於捕捉到了江面下方的存在。
  確認了方向,
  女人縱身壹躍,跳入江水之中,開始快速地下潛。
  壹場本該快速出結果的刺殺,
  逐漸演變成了拉鋸戰;
  壹方,不甘心平局;另壹方,則是完全輸不起!
  ……
  江水之下,很黑,也很暗。
  鄭凡靜靜地躺在那裏,身體下方,有壹桿銹蝕的槍,立在那裏。
  這片水域的下方,白骨,甲胄,應該沈澱了不少,畢竟,那幾場大戰,也就發生在前幾年。
  魔丸還未離開身體,但卻不再做什麽動作。
  父子二人,現在在壹具身體內,彼此之間,可以更為直接地感應到對方的情緒。
  所謂的人心隔肚皮,在這裏,不存在。
  鄭侯爺清晰地感知到屬於自己兒子的失落;
  魔丸他不在意能否殺掉那個女子,他在意的,是要讓那個女人的男人,在女人面前,先死。
  他想了很久,思考了很久,終於想到了這個可以回擊的辦法,回擊女人罵自己是孽種的辦法,他興奮,他雀躍;
  但,卻失敗了。
  這種失敗,高於生死。
  說實話,這還是鄭凡第壹次,這般直接地去“認知”自己的這個兒子。
  每個作品,都是作者的結晶,是作者的孩子,這是壹句漂亮話;
  當然,說的是對的,指的是作品,而非主角。
  《魔丸》的漫畫很成功,是曾經工作室裏,銷售、人氣和口碑,最高的壹本。
  但這並非意味著,鄭凡壹開始是真的拿魔丸當親兒子來看待,再禽獸不如的爹媽,也不可能將自己的兒子送入經歷這麽多的痛苦。
  然後,尷尬的事情出現了。
  自這個世界蘇醒後,原本不同位面的存在,在此時,相遇了。
  魔丸,真真實實的出現了。
  這其實就是父子之間的癥結,魔丸恨他,他也知道魔丸恨他,但因為主上和魔王之間的羈絆,魔丸還得壹次次地幫鄭凡擋著暗箭。
  失落的情緒,在彌漫。
  鄭侯爺此時卻想笑,在這壹刻,鄭侯爺才真正明白過來,魔丸和其他魔王,是不同的。
  魔丸,只是壹個孩子,他,也只想當壹個孩子。
  他恨自己這個爹,卻又想要占有自己這個爹,不願意別的女人接近自己。
  孩童的特點,魔丸身上也有,但都被極端化了,他是壹個更真實的小孩。
  “兒子……”
  按理說,鄭侯爺這會兒應該提醒兒子,咱不能就在這裏掛機……
  因為此時就這般漂浮著,實在是太愚蠢的壹件事。
  但“觸摸”著這種失落的情緒,鄭侯爺開口道:
  “他們人多,不公平,妳已經,很厲害了。”
  “那個女人下來了,妳怕了?”
  魔丸的語氣裏,帶著濃濃的不屑和譏諷。
  在外人眼裏,大燕的平西侯,軍功赫赫,威名遠揚;
  但在他的眼裏,卻是自私、虛偽、矯情到極致的壹個人。
  鄭侯爺開口道:
  “不,爹的意思是,比人多,咱們還真沒怕過誰。”
  ……
  女人捕捉到了鄭凡的氣機,正在快速地下潛。
  然而,就在這時,自下方,忽然席卷而來的令人心驚的恐怖怨念,讓其於剎那間,如臨阿鼻地獄。
  ……
  這壹塊區域的望江的水,忽然開始發黑。
  怨念,如同墨汁壹般,翻湧了上來。
  “怎麽回事?”
  剛剛暫時解決了頭頂的麻煩,誰成想,這下面,忽然又生出了異端!
  “為何會有如此磅礴的怨念?”
  劍聖也留意到了腳下,
  開口道:
  “妳忘了前幾年這裏,戰死了多少人?”
  戰場,向來是怨念聚集之所,煞氣經久不散。
  孔山洋當即道:
  “戰場怨念,妳當是壹般人可以隨隨便便調動起來的麽?”
  劍聖壹邊繼續對魏憂出招,
  壹邊回喊道:
  “我虞化平不知道方術,但我知道妳們今日要殺的那位,不是壹般人。”
  ……
  魔丸的力量,開始蕩漾出去,這是煉氣士之法,催動四周的怨念煞氣升騰而起,所謂做大蘸,本意就是如此,蕩滌塵埃,去除怨念。
  但想蕩滌,妳得先將它們,給浮起來。
  江面之下,
  鄭凡伸手攥住那壹桿早就生銹的長槍,
  借助著魔丸的幫助,
  於靈魂中低吼道:
  “野人啊,
  是我,
  奪下了雪海關,堵住了妳們歸家之路,讓妳們命隕於此;
  妳們的王,
  也在我腳下做狗。
  星辰,
  在我眼裏,
  是最為可笑的廢物!”
  江底的淤泥,開始翻滾。
  “青鸞軍的士卒們,
  還記得我麽,
  是我,
  下達了殺俘之命,
  現在,
  我就在這裏,
  妳們,
  都啞巴了麽?
  楚人,
  都是沒欒子的慫貨麽!”
  壹時間,
  怨念開始沸騰,他們懷著生的希望開城投降,卻被鄭凡壹聲令下,盡數斬殺於望江江畔,鮮血屍首堵塞了江面。
  他們的怨念,怎能不深重?
  鄭侯爺再度大吼:
  “大燕的將士們,
  我以大燕平西侯的名義,
  命爾等重披甲胄,
  再起戈矛,
  隨本侯,
  殺上去!”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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