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原 下

　　細雨蒙蒙，不知什麽時候，天空變得越發陰沈。
　　電光無聲在雲層間傳遞，隨後才有雷聲響起。
　　天璇宮前。
　　兩道壹高壹矮人影悠然在長長石階上移動。
　　“很多人叫我天女，但那其實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前面的白衣女子戴著金翅樓面具，擡頭看向前方道宮。
　　“天女壹詞，源自佛門，我當年被選中，帶去大都修習梵音天魔舞。還記得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潼章望著逐漸靠近的道宮大門，眼神深邃。
　　“十六天魔舞，晚輩也聽說過。”張榮方在身後低聲回答。
　　“是啊。若非達米爾帝師阻止，我如今或許已成明妃。成了那誘惑佛陀的十惡天魔……”
　　潼章回憶道。
　　“所以，妳走道門的路子，很好。走大道教的路子，也很好。”
　　張榮方不明所以。也不知道來這，是為了什麽。
　　但見天女潼章已經往前繼續走去。
　　他也只能跟上。
　　兩人走到天璇宮宮門前。
　　看守宮門的兩名道人早已遠遠看到他們，見兩人閑聊悠然，神態平和，衣著打扮也不似普通人家。
　　兩道人也善意的朝兩人作揖。
　　天女潼章回以微笑，帶著張榮方繼續往裏走。
　　穿過正門對著的廣場。
　　在壹排排正盤膝坐地誦經的道人側面經過。
　　他們來到天璇宮中間的最大主殿前。
　　主殿上方懸掛著壹塊碩大牌匾——《三清殿》。
　　內裏香客不斷，道人誦經，搖鈴。
　　裊裊的香火煙氣彌散大殿，將金碧輝煌的神像襯托得不似死物。
　　三清殿殿主胡世誌正在右側閉目小憩，正睡得香，忽地感覺不對，他連忙睜眼。
　　眼前壹只白玉般手臂，正無聲朝他額頭點來。
　　白影壹閃。
　　潼章收回右掌，抽出兩指之間的壹根金針。
　　然後隨手壹扔。
　　嗤！
　　壹片金針飛射出去，左側看向這邊的壹個個道人，紛紛應聲就倒。
　　所有人都是面部頭部中針。且兩秒便失去聲息，動彈不得。顯然是被刺中了什麽穴位。
　　壹些正叩首朝拜的香客看到這壹幕，頓時尖叫起來瘋狂的朝外逃跑。
　　潼章也不在意，只是擡頭望著神像。
　　“後來，我加入金翅樓，又明白壹個道理。”
　　“這世上的壹切，沒有什麽是得到後，不付出代價的。”
　　張榮方聞言，若有所思問。
　　“如果當時沒有看到代價呢？”
　　“好運，壹樣會讓人放松自己。”潼章輕聲道，“人需要苦痛，需要挫折，來時刻警醒自身。”
　　“這世上，沒有魔，哪來的佛？”
　　“有了救贖，有了渡人，才會有人信奉。”
　　張榮方心中自然明白這道理，這不就是現代理論裏的相對存在麽？
　　只是他沒想到，這個世道也會有人單靠自己領悟得這麽深。
　　兩人轉身走出三清殿，很快便有壹票道人上前。
　　為首的白發老道朝著兩人行了壹禮，然後帶人封鎖了三清殿大門。
　　潼章不以為意，繼續帶著張榮方在道宮中行走。
　　每走到壹處，腳步停下，便是十多條人命當場消失。
　　她手裏的金針仿佛用不完，肆意灑出，真的有些像天女散花。
　　不多時，兩人走出天璇宮，道宮內的人已經倒下了上百人。
　　壓抑的哭泣聲不斷從裏面傳出。
　　天女潼章卻仿佛習以為常。
　　“走吧，去下壹處。”
　　很快有人從側面給她送來壹盒新的金針。
　　她仔細的收好，帶著張榮方朝另壹處方向走去。
　　那裏依稀是大楊寺的位置。
　　張榮方離開時，回頭看了眼天璇宮，還能看到宮主帶人站在廣場中心，遙遙目送著他們離去。
　　“那些，都是該死之人麽？”他忍不住問了句。
　　剛剛潼章出手時，甚至波及了壹些普通香客。
　　“不知。”
　　天女輕輕搖頭。
　　“不能放過壹些無辜之人麽？”張榮方皺眉。
　　對待敵人，他可以絕對無情，斬草除根。
　　但對完全和自己無關的普通人，他不覺得隨意制造殺戮，會有什麽好處。
　　“沒關系。”潼章笑了笑，“之後去把他們家中人都除幹凈就好。”
　　張榮方心中不是這個意思，但還是不敢再開口。
　　大楊寺中，天女潼章壹路走，壹路殺。
　　壹個個僧人前壹秒甚至還在合十問候，下壹秒便倒在地上，慢慢失去生機。
　　從院門到大殿。
　　壹隊隊灰白甲胄的人馬將大楊寺團團圍住。
　　從天女出手開始，壹隊隊好手持劍沖進門，身後短弩隊四面包圍，不允許有任何人逃出。
　　“這麽多雲煙死士！？……我大楊寺到底哪裏得罪了妳們！？為何要對我等下此毒手？？！”
　　壹名身材健壯的白須僧人，手持銅杖，狠狠壹下打退三名死士聯手長劍。
　　他面帶悲戚。
　　沒日沒夜苦修的壹身強悍高品武力，在面對這麽多死士和短弩的瞄準時，也只剩無力。
　　“方燁住持？”張榮方認出了此人，乃是大楊寺號稱銅金剛的第壹高手方燁和尚。
　　方燁是法號，也正是因為這個特殊的法號，才讓他記住此人。
　　“天女潼章！這麽多年了，妳殺了多少僧人？事到如今還不夠麽！？”
　　方燁全身肌肉鼓脹，壹道道破限技紛紛爆發。
　　越發強悍的氣血，讓他身體皮膚變得通紅，雙眼眼珠也開始充血。
　　僅僅是目測，張榮方便感覺對方身上散發出的氣息，讓他有些壓抑感。
　　“這是破限技聯合組成的極限態。”潼章輕聲解釋。
　　“九品之後，便可習得壹整套上乘武學的所有破限技。而凡是上乘武學，所有破限技連在壹起，都能形成其獨有的極限態。
　　這也是上乘之所以被認可為上乘的關鍵。”
　　張榮方忽然聯想起之前逐月刀那次，當時的九品高手黃玉真，那時他似乎也用出了類似的技藝。
　　如今，沒想到大楊寺裏居然也有壹個九品！
　　“啊！！”方燁和尚腳下踏步，揮動銅杖，嘭的壹聲，宛如炮彈般沖撞向兩人。
　　相比起他高達兩米多的強壯身體，天女潼章的身高甚至還不如張榮方，只有壹米七。
　　兩人宛如壹頭犀牛撞向壹只梅花鹿。
　　唰！
　　剎那間，兩人交錯而過。
　　方燁主持沖過頭，在石板地面噔噔噔走出數步，速度越來越慢，越來越慢。
　　噗通。
　　他跪倒在地，眉心處赫然多了壹根金針，深入只剩壹點尾端。
　　“妳……果然……”他徹底失去氣息。
　　潼章收回手。
　　九品也好，尋常人也好，在她手下，都是壹根金針。
　　不過張榮方隱約感覺，那金針似乎不是真正的黃金，而是某種看似像黃金的金屬。
　　他看著不遠處正在被屠殺中的其余僧人，心頭忽然有種莫名的空落。
　　“為什麽要殺這麽多人？大人，我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麽？”他忍不住問。
　　“清除所有密教。”天女回答。
　　“魚餌釣出了魚，總要全部吃幹凈。”她目光越過寺院大殿門扉，落在裏面那肅穆莊嚴的高大佛像上。
　　“若是清不幹凈怎麽辦？”張榮方追問。
　　“……經帛密卷不允許任何外泄，抄錄。所以，密教若是清不幹凈……”天女回過頭。
　　“那就只能屠城。”
　　“走吧，下壹處。”
　　她轉過身，朝著寺門外走去。
　　張榮方渾身壹僵，腦海裏不斷回蕩剛才的那句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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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鏡宮內。
　　趁著混亂中，壹道人影悄悄沖入張榮方的臥房，將存放著手抄經帛的真正小箱子，提起就跑。
　　外面黑十教的壹眾高手，正在瘋狂的圍殺銀面蟬。
　　他們壹開始慌亂了壹陣，特別是蛇王轉身就走，更是讓壹群人陷入恐慌。
　　但很快，連死幾人後，眾人終究是教派，生死不懼，當即吼叫著瘋狂拼命起來。
　　喊殺聲不斷傳開，宛如水面擴散的波紋。
　　臥房內，人影提著小箱子，從後門，翻越圍墻逃遁出去。
　　此人便是壹直給黑十教傳訊，利用密教在黑十教內的其他內應，挑動借力，達成目的的照天明。
　　他很快沖出道宮，在路邊隨便搶了壹套民居晾曬的衣服，遮住懷裏的箱子。
　　然後全速朝著城外跑去。
　　壹邊跑，他還壹邊不斷的歪來歪去，不走直線。就是為了避開身後追蹤者。
　　半路上，他找了個林子裏停下，用特制開鎖器打開箱子。
　　裏面放著壹卷手抄經帛，以及壹些零散的銅色金屬零件。
　　另外還有壹疊七百多兩的銀錢寶鈔。
　　“這小子……果然……果然他和白鷹有極大關系，甚至連這麽重要的東西都放在他這裏。”
　　不多時，他將所有東西收好，迅速穿過小樹林，來到壹處有些崎嶇的山道間。
　　山道上早有壹人在等候他了。
　　那人壹見照天明，連忙主動靠攏過來。
　　“大哥，密教那邊出事了。”
　　這人面孔竟然和照天明有八分相似。年紀也相差不大，顯然是血親兄弟之類。
　　“出事正好，那些蠢貨還真以為我中了他們的迷心散。以為我擔心解藥，所以不會說謊。可惜……嘿嘿。”
　　照天明冷笑壹聲。
　　“大哥現在我們怎麽做？家裏人我都提前安排出城了，現在都在城外我們自己家的莊子裏。”弟弟沈聲道。
　　“我果然之前的預感是對的，妳馬上去帶上大家，走渭陽府！我這邊，只要沒了牽掛，壹切都好辦！”
　　照天明急聲道。
　　“還有，把這個帶上！我回頭去找妳們！”他壹把把張榮方的那個箱子遞過去。
　　“哥這是啥？”弟弟好奇問。
　　“好東西，救命的。裏面有些能急用時換錢。”
　　就算不算經帛，那些零件殘片，還有銀票寶鈔，估計也是那個張影辛辛苦苦積攢這麽久的存貨。
　　“好，那我先回去了啊？哥妳快點。”
　　弟弟接過箱子，轉身快步離開。
　　“去吧去吧，我回頭就來。”照天明輕松的吐了口氣。
　　看著弟弟慢慢沒入林中的身影。
　　嗡！
　　忽地壹道銀光劃過。
　　遠處弟弟的身軀，攔腰斷成兩節。仿佛被剪刀哢嚓壹下，直接剪斷。
　　血水噴濺，他手中的小箱子翻滾飛起，跌落在草地上。
　　照天明的目光凝滯了。
　　他沒有去看箱子，而是看著弟弟撲倒在地的屍體，面容漸漸扭曲，抽搐。
　　林中深處，張榮方緩緩走出來，彎腰撿起地上的箱子。嘆息壹聲。
　　打開箱子，他第壹時間便將裏面的經帛手抄本拿出來，藏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