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8章 認親

　　陳凱之從來沒將太皇太後想的簡單。
　　從第壹次見面開始，他就覺得太皇太後深不可測，不是自己可以琢磨透的人。
　　不過現在晏先生的話，卻是發人深省。
　　陳凱之皺了皺眉，不禁問道：“晏先生的意思，從壹開始，太皇太後就知道無極的存在，而此番回洛陽，本就是為了此事來的。她先是不露聲色，隨後再借機拋出這個，真正的目的，就是等著百官的勸請，再順勢而為，可是……她到底想要做什麽？”
　　對啊，她到底想要做什麽？
　　她既知無極的存在，為何壹直隱忍不發。
　　可若是她知道無極的存在，卻隱忍著，若只希望無極皇子簡簡單單的生活，那麽為何，這個時候又恰到好處的拋出無極皇子的下落。
　　“或許，是想要讓無極皇子登基，或者……是別有圖謀。”晏先生捋著須細細的分析起來，說著，便壹臉正色道：“主公，難道妳沒有想過嗎？自太皇太後回到了洛陽，主公屢屢和趙王黨爭鬥，可太皇太後都站在妳的壹邊，按理來說，趙王乃是太皇太後的嫡親兒子，身為人母，為何處處要袒護主公？”
　　陳凱之眼眸壹張，立即明白過來了，壹臉不可思議的看著宴先生：“妳的意思是，這本就是蓄意為之，太皇太後要使朝中形成壹種均勢。”
　　“只怕，就是如此。”晏先生苦笑：“現在再揣測太皇太後的心思，已經沒有意義了，現在唯壹做的，是主公該當如何？”
　　他的話，令所有人都嚴肅起來。
　　這太皇太後到底是什麽意思，這令人無比的緊張，現在主要是弄清楚太皇太後的意圖，她到底是幾個意思？
　　陳凱之原本的近期目標，本是不斷壯大自己，再圖大事。
　　可現在突然生出了枝節，此刻，就必須改變方略了。
　　陳凱之深知自己要走的，是壹條極艱難的路，他深吸壹口氣，卻依舊覺得身心並不緊張，因為這條路上，還有許多同伴，不管怎麽樣，他都要走好每壹步，不要發生其他的意外。
　　目光微微壹垂，陳凱之在心裏深深嘆了壹口氣，才輕輕擡眸，看著宴先生，格外鄭重地說道。
　　“請先生說下去。”
　　晏先生卻是笑了：“老夫擅長提出問題，可如何解決問題，倒是楊參軍最為何事。”
　　楊彪自始至終都很沈默，楊參軍這個名字……嗯，對於他而言，好像是挫了壹點，他不禁笑了，陳凱之也不禁莞爾，想來這幾日，大家沒少拿楊“參軍”來調侃。
　　楊彪捋須壹笑，隨即便問眾人道：“誰是我們的敵人？”
　　他突然問出這個問題，令所有人都變得正經起來，陳凱之沈吟了片刻，才淡淡道：“是敵是友，這廟堂之上，我還真未必敢斷言，梁王、趙王等人，自不必說了，內閣之中，除了陳壹壽陳公，我也不敢輕信，至於其他的公侯，還有在外的都督、將軍、節度使，也都說不清，便是太皇太後，我也拿捏不定。”
　　楊彪笑了：“可是有壹個人，是主公的至親。”
　　陳凱之猛地想起壹個人來，慕太後。
　　楊彪面容上依舊帶著笑意，朝陳凱之壹字壹句地說道：“無論這個無極是誰，在哪裏，未來會不會出現，會不會出現什麽變數，甚至可能引發多大的動蕩，這些……姑且都無法預測，太皇太後的城府極深，何況又在長安甘泉宮呆了這麽多年，無影無蹤，她布置了什麽，安排了什麽，我等更是壹無所知。可請主公明白壹點，有壹個人，是永遠站在主公壹邊的，這個人，便是慕太後。”
　　楊彪說著，面容變了，壹臉正色的分析道：“現在突然出現了壹個無極皇子，想來，朝野必定嘩然，接下來，將會有持續的動蕩和無數的流言以及猜忌，可越是這個時候，主公就越要尋到自己的‘朋友’，主公的身份，理應向慕娘娘昭示了。”
　　楊彪臉色凜然，壹字壹句道：“告訴娘娘，無極並非是皇太子，而主公，才是真殿下！唯有如此，主公才能和娘娘同舟共濟，任他刮東南西北風，我自屹立不動。”
　　陳凱之眼眸瞇著，楊彪的話，令他豁然開朗。
　　對，接下來出現的無極皇子，壹旦認親，若此人果然是慕太後所認為的皇子，那麽，在此陰差陽錯之下，可能會發生不可預知的後果。
　　當初選擇隱瞞，是要伺機而動，為了以防萬壹，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可現在……時不待我了。
　　陳凱之目光淩厲，壹臉鄭重地說道：“立即入宮見駕。”
　　當機立斷！
　　到了這個時候，是絕不可能有任何猶豫的。
　　不管怎麽樣，壹定不能讓那個所謂的無極皇子混淆視聽。
　　“這時不是最好的時機。”晏先生搖頭：“現在的慕太後，壹定還陪駕在太皇太後身邊，而且，現在突然生變，此時入宮，也大為不妥，現在宮中已成為極敏感和是非之地，任何壹點風吹草動，都可能引來無數的猜忌和懷疑，不只是趙王和梁王如此，只怕可能連太皇太後那兒，也未必……”
　　他頓了頓，隨即道：“要尋壹個有利的時機，而主公也不可單獨去，此事，該陳主簿隨去，壹切讓陳主簿解釋，總之，定要慎之又慎。”
　　呃……眾人壹起看向陳“主簿”。
　　陳“主簿”汗顏，他假裝壹副隨意的樣子，朝陳凱之頷首：“我隨主公同去。”
　　陳凱之倒是不好意思了，呵呵笑了起來：“王叔……”
　　“不可叫王叔。”晏先生倒是正色的道：“主公欲行大事，便尊卑上下有別，無規矩則不成方圓，我等追隨主公，絕不是因為私情，而是為了公義，這裏沒有王叔也絕沒有侄子，有的只有少君與臣子。”
　　陳義興忙是正色朝陳凱之行禮，格外恭敬的喚道：“主公。”
　　陳凱之也只好苦笑，隨即移開話題，壹臉認真的問宴先生：“想來很快，滿朝文武就要有所動作了，我們該怎麽辦？”
　　“靜觀其變，眼下最重要的是與太後相認，其他的，都可以耐心等待。”晏先生鎮定自若的道：“慕太後那兒，也需令她定下心，唯有宮內和宮外心裏有了數，方才可以制定出萬全之策，再看這朝野內外的動向，伺機而動。”
　　晏先生突的想起什麽，並朝陳凱之等人抿了抿，謹慎地說道。
　　“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主公乃是千金之軀，承載著萬千人的希望，還是不宜冒險為好，譬如明鏡司之事，主公還是太過冒險了，固然主公的理由充分，可主公的榮辱，眼下俱都在宮中壹念之間，倘若有失，如何得了？”
　　晏先生的話語之中，略帶幾分責怪的意思。
　　陳凱之則是道：“我敢保證，宮中絕不會加罪。”陳凱之狡黠的朝晏先生眨眨眼：“且不說，我已布置妥當，有正當的理由。何況，晏先生有沒有想過，為何錦衣衛成為親軍？錦衣衛成為親軍，本就證明，宮中對明鏡司已經不放心了，讓錦衣衛成為親軍，本質上是明鏡司和錦衣衛相互轄制，若是我這個時候，和明鏡司的人妳好我好，反而有違宮中的希望，我這般做，其實是正中宮中貴人們的下懷，沒有十全把握，我是斷不敢去招惹明鏡司的。”
　　“何況，錦衣衛初立，百廢待舉，最缺的，卻是情報，沒有這個，即便錦衣衛是親軍，有錢糧，有人手，卻還是瞎子和聾子。可要使自己眼睛亮壹些，使自己的耳朵聰慧壹些，從頭開始，實是太難太難了，明鏡司數百年的經營，天下各處，都有他們的眼線，所以，我只好草船借箭，先取壹部分情報來，以此為基礎，再建立錦衣衛的密探機構，如此，才可少費周折。”
　　晏先生等人不禁苦笑，陳凱之這家夥，倒是真的鬼精的很。
　　壹直沒有說話的蔣學士此刻卻淡淡開口：“殿下，有沒有想過壹件事，若是從壹開始，今日所有的壹切，都是太皇太後安排布置的呢？”
　　“什麽？”所有人都看向蔣學士。
　　蔣學士吸了口氣，皺著眉頭格外認真地說道：“方才老夫也插不上話，所以壹直都在想，太皇太後莫名的去了長安甘泉宮，十幾年了，又突然回來，結果，竟又知道無極皇子的下落，更可怕的是，此前她都不露聲色，我在想，會不會是太皇太後此番回來，就是為了壹個目的。”
　　陳凱之倒也曾經這樣想過，不過很快否決了，因為對太皇太後而言，似乎完全沒有必要如此。
　　晏先生眼眸似乎猜測出了陳凱之的心思，嘴角微微壹抿，隨即笑了，壹字壹句地說道：“無論如何，都要做好完全準備，這才可以應對，不過眼下這壹步，是見太後，必須到了壹個做母親的人，知道自己真正兒子下落的時候了。其他的，暫可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