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試探

　　他隨即又皺了皺眉頭。
　　“嘿，和尚，”林飛揚擠擠眼睛，笑道：“心軟啦？不想找她麻煩？嗯，楊少主確實是難得的大美人，和尚也是男人，英雄難過美人關，心軟了，不丟人！”
　　法空以眼神示意他閉嘴。
　　林飛揚這壹幅陰陽怪氣的模樣很招人恨。
　　法寧輕聲道：“師兄，可是有什麽不妥？”
　　“……這壹招沒用。”法空搖頭。
　　他腦海裏回放先前的壹幕，就像高清電影放慢了倍速，壹點壹點回放，仔細觀察細節。
　　楊鶯的星眸灼灼，好像起了殺意，生怕自己說出去壹般。
　　可是她嘴角卻微微動了壹下。
　　細膩瑩白的嘴角微微泛壹個褶皺，似是平靜湖水有飛蟲偶爾點壹下水面。
　　這壹個小褶皺微乎其微，幾乎不可察覺，可架不住自己的觀察能力與記憶能力超出世人想象。
　　即使自己有這本事，如果不是反復的觀察，還真看不出這壹絲微動，從而被她騙了過去。
　　法空若有所思。
　　她其實根本不怕宣揚開去。
　　如果宣揚開去，固然是讓人忌憚，所有武林高手在她跟前都要警惕小心，免得被她看透心法，從而偷學了去。
　　她太招人恨了。
　　可是有壹個例外——魔宗。
　　如果是魔宗六道的弟子，還怕她天魔妙瞳嗎？
　　魔宗六道的弟子練的是天魔秘典，都是廣為人知的奇功秘技，還怕天魔妙瞳看清楚？
　　恐怕太多的魔宗弟子在苦修天魔妙瞳，被天魔妙瞳的修持艱難折磨得欲死欲活。
　　他們如果知道楊鶯練成了天魔妙瞳，必然精神大振，羨慕之余會希望大增。
　　當然，對於這個練成了天魔妙瞳的楊鶯，也難免會生敬佩，極大提升她的威望。
　　據法空所知，魔宗六道當世還沒有練成天魔妙瞳的，楊鶯是第壹人。
　　法空起身負手踱步。
　　他從映心亭的東頭走到西頭，再從西頭走回東頭，喝了壹玉盞茶茗，依舊負手踱步。
　　法寧小眼睛壹直盯著他，隨著他的身形而動。
　　林飛揚無奈的道：“壹句謠言而已，傳出去太容易了，這麽絞盡腦汁的做甚？”
　　法空看他壹眼。
　　林飛揚道：“和尚，我去壹趟神京，隨隨便便就能讓這個消息傳遍神京，然後再擴散開來，很快的，壹年功夫就整個武林都知道！”
　　“好本事。”法空輕哼壹聲。
　　林飛揚露出得意洋洋笑容：“我傳播消息的本事，那絕對沒人能比，嘿嘿……”
　　法寧好奇的問：“林大哥，如何能傳得這麽快？”
　　“想知道？”林飛揚嘿嘿笑。
　　法寧點頭。
　　林飛揚招招手，示意附耳過來。
　　法寧遲疑壹下湊過來。
　　林飛揚道：“訣竅就壹個，奇！”
　　“奇？”
　　“我寫壹張紙條，把它塞到禁宮裏，會不會引人註意？再塞到妙春樓的小巧姑娘房裏，嘿嘿……”林飛揚露出古怪的笑容，得意洋洋：“再把壹個臭名遠揚的家夥脫光，吊在城門樓壹夜，背上貼著這消息。”
　　法寧目瞪口呆。
　　法空搖頭：“林飛揚，閉嘴吧。”
　　“和尚，我這法子可好？”
　　“妳真要這樣，楊少主可是巴不得。”法空不由笑了出來：“正趁了她的意。”
　　“不能吧？”林飛揚不解，歪頭看看法寧。
　　法寧也壹臉迷茫。
　　法空擺擺手：“總之這件事到此為止，不必理會了，倒是有壹件事不得不說。”
　　他隱隱覺得，這個楊鶯其誌非小。
　　“什麽事？”
　　“關於妳的禦影真經。”法空臉色鄭重：“楊少主是如何知道妳的？”
　　林飛揚撓撓頭，壹臉疑惑。
　　“妳沒在她身前現形吧？”
　　“沒有。”林飛揚忙搖頭：“絕對沒有！”
　　“唐前輩呢？”
　　“也沒有！”林飛揚遲疑壹下：“……吧？”
　　法空哼壹聲。
　　林飛揚撓撓頭，皺眉苦思：“有壹個好色的老家夥纏上了唐前輩，這家夥人品差，色迷迷的，可這劍法是真叫壹個絕！”
　　他揮舞手臂，手掌虛握好像握著壹柄劍在揮動：“這劍壹閃，唰的就到了身前，快得來不及反應。”
　　法寧忙問：“然後呢？”
　　“然後啊，唐前輩就中了劍，我都沒反應過來，還好那老色胚沒有想殺她，壹劍刺在肩膀。”
　　“再然後呢？”法寧又問。
　　“我當然不願意了，給了他壹掌。”林飛揚哼壹聲：“壹掌把家夥打昏。”
　　法空搖頭：“妳的傷怎麽回事？”
　　“沒想到那老家夥臨昏迷之前出了壹劍，太快了，我沒能避開。”
　　法空哼道：“他的劍是快，關鍵還是妳大意了，覺得他沒威脅了吧？”
　　林飛揚撓撓頭，不好意思的笑笑。
　　“這壹劍中得不冤，長教訓。”法空搖頭：“看來妳是現了形的。”
　　林飛揚點頭。
　　法空沈吟。
　　林飛揚眼巴巴看著他。
　　“看來未必是楊少主看破妳的禦影真經。”法空緩緩道：“去試探壹下吧。”
　　“怎麽試探？”林飛揚問：“難道說我假裝投靠？那不成，我做不得假。”
　　自己向來實誠，不屑於弄虛作假。
　　法寧忙點點頭。
　　他也覺得林飛揚做不得假。
　　壹下就會被人家看出來。
　　尤其是楊少主那麽聰明，壹下就能看出林飛揚馬腳。
　　“讓妳做假，確實難為妳。”法空頷首。
　　林飛揚忙用力點頭。
　　還以為法空是認同自己的人品。
　　法空道：“這樣罷，妳送壹封信過去。”
　　“小菜壹碟。”林飛揚傲然壹笑。
　　他甚至覺得是大材小用。
　　法空呶嘴示意壹下。
　　林飛揚壹閃消失，很快拿了筆墨紙硯過來，研好了墨。
　　法空提筆沈思。
　　片刻後，筆走龍蛇，壹口呵成。
　　提起來吹了吹，遞給林飛揚：“封上口，送過去吧，她應該沒走太遠。”
　　林飛揚好奇的掃壹眼：“要重新加持那串佛珠？恐怕唐前輩不願意呀，她每天都拿出來摩挲，當成心肝寶貝的。”
　　法空揮揮手。
　　林飛揚撇撇嘴，只好裝進信封，然後飄飄而去。
　　……
　　殘天道下了金剛峰，直接原地休整。
　　壹座樹林前。
　　李柱跑前跑後，又是點柴生火又是做飯，堆起兩堆柴禾，上架兩只巨大鐵鍋，鍋的直徑堪比壹人高。
　　他指揮著兩個殘天道高手生火，八個殘天道高手處理打來的野味，自己則又煮又炒，忙得不亦樂乎。
　　壹個大鍋裏是煮著野味野菜，另壹個大鍋則是米飯，火焰騰騰，白氣汩汩。
　　楊鶯唐月顏坐在不遠處兩塊石頭上。
　　殘天道的高手們，三三兩兩坐在壹起，隱隱形成壹個圓，把楊鶯唐月顏圍了數層。
　　他們或者嘻嘻哈哈，不時放聲大笑，有的大吃大喝，有的破口大罵吵成壹團。
　　楊鶯正執壹卷書，沈靜的翻看，與周圍的喧鬧嘈雜格格不入，明明在壹起，偏偏如兩個世界。
　　唐月顏低頭撫摸著那串佛珠，明眸閃爍恍惚，陷入回憶之中，不時流露甜蜜神色。
　　楊鶯偶爾瞥壹眼她，暗自搖頭，繼續低頭看書。
　　周天懷細細察看過壹遍眾殘天道的高手。
　　傷重的，他運功恢復幫忙壹下對方的傷勢，然後罵上幾句。
　　死去的，他慢慢整理壹下屍首的儀容，贊許的拍拍屍首肩膀，宛如面對活人。
　　“飯來嘍——！”
　　李柱歡快的喊壹聲，帶人將兩個巨大鐵鍋端到楊鶯身邊。
　　眾人頓時停住，紛紛看過來。
　　李柱拉開鍋蓋。
　　熱氣騰騰中，香氣洶湧而出，刺激得殘天道眾高手口水迅速湧滿口腔。
　　“拿碗！拿碗！”
　　“排隊！排隊！”
　　李柱吆喝著，揮舞著壹個大鐵勺，很快殘天道高手們排成壹條長蛇，盤旋了四圈。
　　壹勺米飯，米飯上澆壹勺連湯帶肉的野味，香氣撲鼻，聞著就食欲大開。
　　待最後眾人都排完隊，呼嚕大吃，李柱才盛了兩碗飯，分別給楊鶯與唐月顏。
　　楊鶯放下書卷，接過碗跟筷子。
　　吃同樣的飯，用同樣的碗，殘天道眾人狼吞虎咽，風卷殘雲。她動作優雅，吃得從容。
　　她最後壹個吃，卻最先吃完，因為吃得很少。
　　每次李柱看她吃飯，都懷疑她那壹身強大的力量從何而來，偏偏吃那麽少的飯。
　　她忽然擡頭看向某處。
　　林飛揚在三丈外的壹棵樹下現出身形，抱拳行禮：“見過楊少主。”
　　楊鶯抽出雪白絲帕，拭了拭雪白嘴角與櫻桃紅唇：“林大俠妳這是想通了？”
　　“嘿嘿……”林飛揚不好意思的道：“我是替和尚來送信的。”
　　“他有信給我？”
　　“是。”
　　林飛揚壹閃，出現在楊鶯身邊，惹得她星眸又掃了掃他。
　　林飛揚呈上書信。
　　楊鶯看過之後，遲疑壹下，遞給正放下碗筷的唐月顏。
　　唐月顏拭過嘴角，重新戴上面紗，接過信看了看，蹙眉看著林飛揚。
　　林飛揚大咧咧的：“放心便是，和尚絕不會昧下佛珠的！”
　　“……好。”唐月顏小心翼翼從皓腕取下佛珠，遞出去。
　　等林飛揚伸手接時，她又遲疑，不肯松開手。
　　“顏姨。”楊鶯輕聲道：“法空和尚雖然小氣又狠毒，但這件事應該不會耍人。”
　　“……何時能還回來？”唐月顏不放心的問林飛揚。
　　林飛揚想了想：“壹會兒就能行。”
　　唐月顏慢慢松開手。
　　林飛揚松壹口氣，差點兒忍不住壹把奪過來，真是太麻煩了，女人吶！
　　他不等楊鶯與唐月顏再說話，直接壹閃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