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兩個殺壹個

　　朔風呼呼，白雪皚皚，紅日映照，血光熠熠。
　　驀然濺出的血花灑落壹地白雪，相互溶和，淒美有如壹朵朵怒放中的櫻花，激賞悅目。
　　老不死躍身而前時，在同壹瞬間天狗醜人亦竄身滑去，可是仍然慢了那麽壹點點，這壹點比眨壹下眼、動壹個念頭還要更快的時間，已足夠老不死斷去禿頭小子的左臂。
　　天狗醜人把還不夠時間叫痛的禿頭小子壹把拉過疾穴止血，替他減低痛楚，隨即挺胸站起道：“妳就算不用這種殘忍的方法，我也明白妳要證明壹些甚麽。”
　　老不死舉起禿頭小子的手臂哈哈大笑道：“有些事情單是明白是沒有用的，還要切實地去完成。”
　　禿頭小子因斷臂的劇痛還在地上翻來滾去，天狗醜人壹臉疼惜地說道：“小孩子，知道妳剛才的話錯在哪裏嗎？”斷臂傷口劇痛難耐，就算他懂得哪裏錯又如何回答？即使他是明知有錯也會用同樣理由拒絕天狗醜人的美意。
　　老不死道：“掠奪別人已擁有的糧食，當然比起自己在荒蕪的野外尋找食物來得容易，但掠奪也不壹定會成功，假如對方比妳強的話，掠奪比自己去尋找機會則更危險。”
　　禿頭小子現在明白了，但已付出壹條手臂的代價，奇怪的是贊成掠奪的老不死，竟親自去指明出掠奪的危機，他此來不是要說服天狗醜人參與侵略中土的大計嗎？這樣做不是在自打嘴巴？
　　天狗醜人道：“既然妳自己也明白掠奪失敗的後果，足以令‘天皇帝國’元氣大傷，何必還要壹意孤行，冒著犧牲萬人、血流成河的兇險去侵略別人的土地呢？”
　　老不死答曰：“哈哈，我明白有失敗的結果不代表我就會失敗，我要令妳心悅誠服替我領兵出戰，當然要在任何壹方面都壓倒妳，所以更早壹步比妳說出這個道理吧！至於我此行是否會失敗，只要妳跟我打壹場，妳就會確信我並不會敗！”
　　就在兩人說話之間，茫茫蒼蒼的雪地已刮起壹陣倏忽莫測的怪風，四周視野如霧雨中化開壹般模糊，天狗醜人原來沒有閑著，錯步疾走挪移，卷起千重雪浪刮向老不死。
　　他始終也是壹個具有崇高武士精神的退隱武士，更曾經是“江川藩國”九大武將之壹，對於老不死那不死的傳說早有挑戰之心，既然老不死也開了金口，今日就算他不動手也難以脫身。
　　倒跌在壹旁的禿頭小子眼前看到壹團雪與壹團風扯上了半空之中，森寒蝕骨之氣冰凍氣血，每壹下從鼻子呼出來的氣都在瞬間凝固成霜雪，黏在鼻孔之上，惟有張大口來呼吸。
　　風霜單面之際，隱約在風雪中看見銀光飛瀉，將風割開成二十段小旋風，耳畔又不時傳來乒乓的碎裂響聲，響聲過後又見鋪天蓋地的冰雹從天而降，情景詭奇，卻又耀眼奪目，令人神馳向往。
　　“武士道”起落斬刺均聚成冰刀，斬在老不死手臂即結上壹層蒲霜，窒阻其靈巧的雙手，惟酣鬥數十招，天狗醜人雖然運刀仍暢快如流水行雲，老不死也壹派悠然，雖說是比試，但老不死卻絲毫不認真。
　　當風雪更盛無法再張目觀望之時，禿頭小子耳畔傳來斷續的微細聲響，顯然是兩人在比招的同時，也不停的對話交談。
　　急風怒吼中老不死又夾著雄渾低沈的語氣說道：“所謂物競競天擇、弱肉強食始終還是永恒不變的真理，妳比猛獸禿鷹強，自然可選擇他們作飽腹糧食，禿頭小子比那個死去的汙垢小孩更強，所以他最終分得食物，妳始終還是無法推翻這個真理。”
　　說話間天狗人又來回斬劈了二十刀，都分別被老不死左右騰移避過了，但始終還是不見他出手。
　　天狗醜人道：“強當然可能以弱者為糧食，但也可以選擇不以他們為糧食。”
　　老不死又答道：“妳隱居深山對所有事情不聞不問當然有豪情壯誌說這種話，但妳以為人人都像妳壹樣能夠逃避嗎？就算個個都逃避問題而退隱，妳所處身的的寧靜世界也會變成另壹個險惡的江湖，到時天狗醜人妳又可以逃到哪裏去？”
　　天狗醜人又說道：“我選擇了自己的江湖，只求活得暢快，不想再添上血腥紛爭。”
　　霍地，老不死雙目精光暴射，抓緊壹個刀招的空隙壹掌向天狗醜人臉門拍去，掌風力壓而下，眼見天狗醜人無處可逃就要中招，老不死卻硬生生收勁，只壹巴掌就將天狗醜人摑得眼前金星四冒，連那個長鼻子面具也被摑飛開去。
　　老不死怒道：“妳只是在逃避責任，我們‘天皇帝國’最嚴重的問題是土地和資源太少，中土地大物博，卻沒有人才好好善用這種優厚的先天條件，我們不夠，他們有太多，作為壹個‘天皇帝國’的人，是有責任去為自己的國家出壹分力，今日不去平衡天下的資源，他日只會被他們反過來吞掉，妳到底明白沒有？”
　　天狗醜人答道：“我明白，但我還是這樣選擇。”
　　老不死憤然道：“好！妳既然肯定自己的選擇，我就讓妳再多過壹會兒快活的日子，但只要我凱旋回歸的話，必然每日派十個人追殺妳，這也是我的選擇，妳好好珍惜這種寧靜的日子吧！”
　　老不死說罷也沒有再出手傷及天狗醜人壹根毛發，便如風壹般飄然遠去，只有他剛才當著天狗醜人許下的承諾仍在耳畔徘徊縈繞不散。
　　滔滔的怒潮依然不絕，浮沈在大海中的天狗醜人與小白仍然在對峙，大家在沒有命令之下，誰都不敢妄動。
　　在船頭上的小白聽罷天狗醜人與老不死的壹段往事後，說道：“就因為這樣，妳就背棄了信念，帶兵來犯我國土？”
　　天狗醜人道：“小白，我也很想證明自己選擇的方式才是最正確，可是有壹件事我真的是忽略了。”
　　小白已接著說道：“妳可以有退隱不問世事的選擇，但卻不能左右老不死出兵攻打我們的決定。”
　　天狗醜人道：“既然已經出兵，假如我們敗倒回去，大部分的百姓平民都會失去壹個希望，壹個人人都沒希望的國家，天狗醜人再沒法獨善其身，再沒法像以往壹樣享受寧靜的江湖。”
　　小白道：“所以妳寧要十足的勝利，協助老不死把我們中土的人都弄至家破人亡。”
　　天狗醜人道：“我們都是在無可選擇的情況下為自己的國家、自己的信念而戰鬥，但卻只有壹個人可以活下去。”
　　小白道：“那小白要殺的是壹個朋友，而非敵人了。”
　　天狗醜人道：“就由我們兩個去證明，到底誰是誰非好了。”
　　天狗醜人言下之意，是只要小白將他即場敗倒並殺死的話，百萬的“天皇帝國”後備軍自然就要打道回府，相反則是小白死，後備軍昂然殺入中土大地。
　　小白當日曾應承過天狗醜人，要是他日“天皇帝國”強行來犯中土的話，能不殺的人則絕不會殺，想不到他除了第壹個要殺江川不死之外，跟著便是自己的好友。
　　小白站在小艇的甲板上擺好陣式，並不急著搶攻，他今日要認真為壹試當日在雪山和“日不落”戰臺兩度將他敗倒的天狗醜人，真的拼殺起來究竟武功有多厲害。
　　載浮載沈中的船艦，濺起的銀閃閃浪花驀地遇上壹…森寒之氣，凝固成冰雹向小白打去。
　　不但如此，壹塊丈許寬闊的浮冰將沈在水中的天狗醜人升起來，方圓幾丈之內倏地冷得壹如天降寒霜，與小白沈默對峙之間，反刃刀“武士道”遽然飛射出如白練的光芒，壹劈三勢，將小白所乘之小艇怒然破碎。
　　木屑爆散匹飛之際，小白人也如鷹揚拔足沖天，嗆的壹響，金光如壹條蛟龍奪鞘而出，萬丈光芒普照，幻成壹道彩虹，神迷目眩。
　　目眩心未迷，“武士道”虛空中劈向波濤之上，僥起數丈餘巨浪，天狗醜人踏著浮冰越過小白頭頂之上，越過小白身後再頭也不回地連斬三刀，每壹刀都夾著浪花，每壹點浪花經“武士道”再激出又化成冰雹爆散，猶如被炸開的冰山，勢其雄絕。
　　這壹招“壹暴十寒”，劈出的森嚴寒氣剛好與“赤龍”的熾烈形成對比，小白挺劍直刺，憑“赤龍”幻射出的旭日金光溶化霜雪，半空中頓然有如壹幅白煙茫茫的圖畫高掛。
　　破掉“壹暴十寒”，小白招勢未老，如龍跨千山壹般追殺天狗醜人，來勢洶洶，天狗醜人將“武士道”反握在手，橫裏壹割，濺出壹波小冰浪，“赤龍”破冰而來時，天狗醜人已踩著冰塊滑射開去，陡然間擰腰縱臂，回身反劈。
　　反刃刀“武士道”每壹著都在小白身後劈出特別淩厲難擋的殺勢，小白忽地沈身而下，直墜海中。
　　正在猜度小白意圖之際，天狗醜人腳下所踩的冰塊瞬間溶化，方知小白以“赤龍”自生的火熱燙滾海水，噗地壹聲沈下水中，眼前又見火龍張口噬來。
　　天狗醜人不閃不避，卻五指箕張，每壹指都射出冰芒黏著“武士道”刀柄，冰芒如五條暴長的手指操控飛刀疾刺，直斬火龍。
　　天狗醜人五指旋飛，“武士道”刀刃也跟著壹起絞卷，環繞著小白的身體割切，刀圈愈收愈窄，疾刺向前的小白霍地旋身，反方向擋格“武士道”割體。
　　刀劍比拼產生的星火與聲響，如煙花壹般在水面上爆散，浪花又激蕩迸濺，噴泉壹般湧射，璀璨耀目。
　　天狗醜人壹方面遙遙控刀與“赤龍”相拼，另壹方面又如驚鴻踏雪的身法欺身搶前，壹手抄回“武士道”直插水中，又再猛然拔出，“武士道”的森嚴寒氣將海水凝固成壹把大冰刀，怒斬小白。
　　“赤龍”怒吼聲中斬浪卷成銀龍千飛，罡風爆出轟然巨響，力拒大冰刀，噹壹響，“赤龍”破冰，又再拼上“武士道”。
　　霆不暇發、電不及飛之間，小白突覺壹…腥血直沖胸臆，壹陣金星亂冒間，舞掄“赤龍”急退。
　　勝負未分小白已躍飛避開，眾人正狐疑間，天狗醜人挺刀反斬向自己胸口，哇啦壹聲血花四溢，又被寒氣凍成血雹，他自殘己身更令人大惑不解。
　　天狗醜人的舉動惟有小白才最清楚明白，他說道：“為了與我公平地決死戰，妳不惜自傷壹刀，我絕對相信妳天狗醜人還是小白的好朋友。”
　　天狗醜人答道：“能夠重創小白，甚至乎令妳內傷未愈的，我相信妳的對手壹定是老不死無疑。”
　　剛才快絕的壹輪刀劍拼招間，天狗醜人與小白仍然並未各盡全力，除了天狗醜人早已發現小白真氣不暢而留力外，小白被老不死重傷後，暫時亦不能作劇鬥。
　　小白道：“對妳來說這應該是個值得高興的消息，因為不但小白受傷了，萬壽聖君也敗亡，聯合大軍經已崩潰四散，就算妳不帶後備軍來犯我中土，‘天皇帝國’己取得近半江山。”
　　天狗醜人道：“那我們還應該繼續再戰嗎？”
　　小白道：“只要妳能夠殺了我小白，否則我斷不可能眼巴巴看妳著帶軍攻入我的國土。”
　　兩人都暗自傷懷間，四周忽傳來幾度爆響之聲，小白與天狗醜人環伺四周，只見幾百條水龍不斷撞擊各艘船艦，又見前方幾艘船只中不斷跳射出人影，借海中的浮木彈前躍飛，上敵艦殺敵。
　　細看人影之中，竟是小白的壹眾戰友及手下大將，包括生力、將軍、血霸王，全部都在沒有聽取小白的指示下強行攻敵。
　　生力最為壹馬當先，壹上敵船便斬殺十人下水，還指揮“海殺野”族人組織陣只見“海殺野”族人跳躍縱飛，又分成幾隊在水中遊動，造成幾個大漩渦隔開為首幾艘船艦的聯系，十個壹小隊的“海殺野”人連在壹起架成壹條水龍，在大海中穿梭，壹起壹落，為首壹人手中提著巨斧斬劈船底，迅即令敵艦沈沒。
　　將軍、血霸王又踩在水龍上斬殺跌入海中的敵軍，在水中，“海殺野”族人幾近無可匹敵。
　　小白揚手指示，生力即乘著水龍滑至身旁，小白帶著責備的語氣說道：“沒有我的指示，誰叫妳自作主張攻敵？”
　　生力雖慚愧，但仍然堅持道：“要是被這隊龐大的後備軍攻入中土，我們必定難有勝算，今日就算是生力犯錯，我也曾力拒外敵入侵，事後請小白大王再責難生力。”
　　生力說罷又即指示腳下的“海殺野”族人載他沖殺敵陣，劇戰之幕既已打開，要人停戰又談何容易，個個殺得瘋狂之際，天狗醜人已霍地消失眼前剛壹回頭，已接連響起巨爆之聲，天狗醜人凜然如天神壹般站在船桿上，手持巨錨揮舞，撞擊“海殺野”水龍。
　　噗地壹響，巨錨直穿破其中壹名“海殺野”族人的身體，天狗醜人再抄起鐵鏈，壹拉扯下將整條水龍拔水而出，勁貫鐵鏈直傳入巨錨，內勁透體而入，接連傳遍整條水龍的十個人身上，立即結成冰柱矗立海中，景況令人煞是震怖。
　　戰友被殺害，更激發起其他“海殺野”族人的戰意，分散再整合，兩條水龍卷成壹條自海中拔起，直沖殺天狗醜人，“武士道”橫刀斬殺，噹壹聲隆然巨響，“赤龍”又在面前擋架。
　　小白道：“我們勝負未分，妳不能傷我的人！”
　　天狗醜人道：“血戰已開始，不是單憑妳和我的力量可以平息戰亂。”
　　小白在驚濤駭浪中怒喝聲道：“生力，將軍，血霸王，所有人都給我停手！”
　　生力已殺紅了眼，不重創敵軍誓不休，反叫道：“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