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動人的歌聲

　　有壹回事，很有趣，經常有人問，可是經常都沒有答案。
　　“壹個人的性格、喜惡、追求目標，凡此種種，究竟是自出娘胎那天使已註定，還是因為後天的種種際遇，逐漸影響而形成？”
　　當年小白千裏尋“萬壽無疆”，怕耶律夢香等待歸來的期間感到孤寂，忽然興起壹個頑皮的念頭，要朱小小到附近的“天神廟”中抱回壹名棄嬰，讓他陪伴公主左右，聊以慰藉，後來這名棄嬰成為小白和公主的第壹個兒子。
　　他便是今天的笑夢兒。
　　笑夢兒在長大的過程中，正值小白與各方梟雄強敵爭戰之時，自小便見識過刀鋒冷、余律令、皇玉郎等高手的厲害，若他本來是個膽小怕事的懦夫，被殺戮戰爭耳濡目染，長大後應當只會更討厭鬥爭、血腥，可是事實剛好相反，他熱衷於擊倒強敵，甚至乎以殺敗所有強者作為其遠大目標，樂此不疲地四出挑起戰火。
　　要不是當年小白要他留在“洞天福地”擔當起保護各人安全之責，他應該更早在江湖上刻下名號，可是當小白回來，他得以重踏江湖時，已有壹個太子，被譽為新壹代的最強者。
　　正因如此，太子頓成為夢兒除莫問以外，第壹個要殺敗的人。
　　太子卻從不把夢兒視為敵人，他的敵人是整個天下，再仔細壹點說，太子要打破天下間割地為國的既有規律，殺敗壹個夢兒，對他目的既無幫助，也就根本不用理會。
　　殺人，毫無疑問可以擺脫對方找自己麻煩的煩惱。
　　但殺人，有時只會弄巧成拙，惹來更多不必要的是非，最終甚至會影響自己要達至的目標。
　　太子只打算讓夢兒知難而退，幾次要夢兒知道他根本非對手，告訴夢兒——絕對不要惹我！
　　可是夢兒就像壹條只懂吸血的蛆蟲，未吸飽血根本不願離身，如今已到了太子忍無可忍的地步，到了連可人都不能把他阻止的地步。
　　所以當可人伸出雙手放在兩人胸膛，阻止他們繼續靠近對方時，夢兒與太子很壹致地用手扶起可人，把她帶到壹旁的大樹下安坐。
　　可人當然會掙紮，可是她左腿穴道被夢兒以內力封住，血氣不暢，根本無法走動。而右腿被太子輕輕撫過之後，也是動彈不能。
　　兩個男人同時溫柔地抱起壹個女人，全因為要剩出壹個適當的地方給他們決戰，旁人看起來，這真有點詭異，誰又可以想像壹向殘暴的夢兒會如此柔情似水，幾乎稍為用力都怕會傷了可人？至於太子，他本來就是個無法猜度的人。
　　壹個女人，同時被兩個男人愛著，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夢兒與太子同時舉步踏出去，正面對峙，此時除了暴雨，還刮起風，風聲呼呼，其他人都屏息靜氣，壹片沈寂。
　　太子說道：“嬴的人可以將可人獨占，妳認為如何？”
　　夢兒說道：“很合理，因為妳會輸，輸了的話就要死，死了的話當然再不能煩著可人。”
　　太子只是微笑，笑容中蘊藏殺氣。
　　來了。
　　壹見夢兒肩頭微動，太子突然蹬步向後，整個人像柳絮壹般隨風飄飛，落點正在古刀的屍骸後方。
　　正如他剛才所說，他用“古刀”。
　　夢兒已迎面飛撲過來，太子必須舉刀迎擋了，此時可人在壹旁“太子、夢兒”的叫著。
　　無補於事。
　　太子提腿踢向古刀的屍骸，這壹踢之力將屍骸抽起飛向夢兒，夢兒舉刀揮斬，刀光掠閃，竟然削肉如泥，屍骸被剁得分成幾十塊，卻聽不到任何骨頭斯裂的聲音壹把普通不過，平平無奇的直刀，幾時變成了削鐵如泥的寶刀？斬在骨上連“喀裂”的聲音也聽不見？
　　直刀還是直刀，屍骸全身的骨頭已飛快地被太子抽了出來，所以夢兒斬中的只是壹團肉。
　　太子手握最長的大腿骨，騰空躍飛，以大腿骨串連其余骨骼，包括顱骨、鎖骨、肩胛骨、肱骨、尺骨、腕骨、掌骨、指骨、脊骨、髖骨、…骨、檳骨、腓骨、脛骨、附骨、跖骨和趾骨，共二百零六塊骨在淩空舞飛，霎時間滿天森森白骨，令人不寒而栗。
　　以骨控骨，壹節壹節的森森白骨砌成壹道白芒，沖霄而去，太子怒吼壹聲，大有九霄龍吟的氣勢，像要舉世仰望。
　　吼聲過後，勁風又力壓而下，以顱骨為首，後面二百零五塊骨壹節搭著壹節，交叉相疊，猶如長長壹條尾巴，顱骨化成龍頭，張口怒噬，這壹招是“聖上刀法”的第壹刀“壹遇風雲轉化龍”。
　　“壹遇風雲轉化龍”的確有令人不敢直視，自然低下頭來的氣勢，這也正是此招最恐怖之處，耀目燦炳把人目光攝住，卻又不懂去擋，當飛龍撲下時，瞬間將生命吞噬。
　　夢兒卻只覺憤怒，雙目逼出火來，眼前不見有龍，只知有白骨，是二百零六塊入骨。他喝叫中沖殺上前，掄刀撲斬，先壹刀劈中龍首，“喀裂”壹聲，顱骨裂開裂痕蔓延而上割開龍身，龍卻還在掙紮，龍尾壹擺卷向夢兒，逼得他急舞刀去擋，已然稍遲，龍尾已卷成兩圈將他困住，要是再壹收緊，夢兒定當被龍身勒死，心念電轉，夢兒躍身跳起欲逃離龍身，頭頂處再有強風壓面，是太子握著大腿骨斬劈而落，斬向夢兒面門，來勢極急，加上夢兒壹躍之勢，大腿骨近在面前咫尺。
　　嘩啦壹聲，二百零六塊白骨突然灰飛，壹陣風吹來，將骨灰吹散，此招的殺勢也戛然而止，夢兒完好無缺地落回地上。
　　太子剛才十成功力使出壹招“壹遇風雲轉化龍”，其氣勢的確沛莫能禦，怎麽卻又在最後關頭給夢兒生路？
　　兩人回到剛才站立的位置又互相對峙，在壹旁察看的可人驚見剛才太子的殺著，曾臉容劇變，如今見太子罷手收招，又喜形於色，這壹切表情變化，太子與夢兒都沒有走漏了眼。
　　太子這“聖上刀法”，使來甚具王者威嚴，但習此刀法者必須身為皇族血裔，近幾十年來，能成功練此刀法者只寥寥幾人，最出色的壹人，要算是刀皇，而刀皇已是橫刀壹輩的江湖人物。
　　幾十年前，橫刀、名劍、笑三少叱咩江湖之時，曾有五個最頂尖的用刀高手在皇宮中進行壹場“刀決”，以定出誰是刀中王者，這五個用刀高手分別就是橫刀、呆產、小李、低首梟雄及刀皇。
　　那次“刀決”驚天地、泣鬼神，燦絕古今，至今天為止仍為人所津津樂道，其中最令人驚詫的便是刀皇，他在江湖上並不醒目，為人極之低調，原來卻是皇族血裔。
　　他手執壹柄“東方紅”，以“聖上刀法”力敵橫刀、呆產、小李及低首梟雄，依然從容不迫，四大刀中高手卻陷入苦戰。
　　太子能夠駕馭“聖上刀法”而不被其王道殺氣反噬己體，也即是說他本身也屬皇族血裔，究竟他與刀皇會有啥關系？
　　在大雨之中，飄蕩著白色的粉末，這些粉末原是古刀的屍骨，區區骨頭又豈能承受得了“聖上刀法”的勁道而不碎裂？由有刀而再變無刀，太子縱有再強絕的刀法，又如何能戰夢兒？
　　沒有刀，太子依然傲然而立，向夢兒說道：“妳不懂得用刀，著實沒資格跟我刀決，我就來教懂妳好了，剛才壹招看得清楚沒有？”太子也真的夠囂張，竟陣前教敵人提升刀招，如此行徑，若對自己沒有十足必勝信心都肯定無法辦到。
　　思海藏刀招，“壹遇風雲轉化龍”的起手揮刀，每壹個細微動作均在夢兒腦海反覆又反覆的回憶起來，的確已看得很清楚了，太子再說道：“我赤手空拳接妳的刀。”
　　這無疑是更瞧不起夢兒的說話，夢兒狂起來，揮舞起綿綿不絕的刀花，牽引著飄散的骨灰，壹點壹點聚集起來。
　　殺意大盛，不吐不快，夢兒以同壹招“壹遇風雲轉化龍”斬劈太子，骨灰聚成白龍，怒吼中飛撲咬噬，同壹時間，太子剩身而起，以手為刀，劈向虛空，刀風割斬白龍。
　　太子壹邊把白龍斬開壹截又壹截，壹邊喝叫道：“窩囊廢！窩虹廢！這樣就叫做學懂我的刀招了嗎？妳的潛質好令我失望，我還以為妳可以讓我再痛快壹點！”
　　太子邊說邊動，身法未緩，疾轉如輪，以自身化成龍形撲斬向夢兒，意態瀟灑，舞動有致，宛若遊龍，舉止之嫻適飄逸，就如提筆妙揮，隨手舒卷壹般漫不經意太子喝叫道：“看啊！看啊！睜大妳的眼睛看清楚，我的‘壹遇風雲轉化龍’隨心而化，精髓不在乎形而在其意，隨手可化物為龍，妳的龍弱不禁風，如何跟我真龍壹比高下了妳好失敗！”
　　隨著太子的叫喝聲，夢兒以骨灰化成的龍形完全潰散，太子手刃長驅直進，直殺入夢兒紊亂潰不成形的刀網之中，夢兒還未再組織好刀勢，太子疾急的手刃已來到胸膛前三尺，直劈向伍窮在夢兒胸膛前所留下的刀痕處，要是創傷再被劈中，他的胸膛必然被剖開。
　　就在如此驚心動魄的壹剎那間，耳畔突然傳來曼妙的曲韻，聲音十分動人悅耳，使滔天殺勢出現了片刻呆滯，就這壹呆，太子心念電轉，化手刃為爪，抓向夢兒手腕，使力壹握，另壹手掌影翻飛，打向夢兒胸膛，隨這連消帶打之勢，夢兒在半空中被行飛倒退，連手中刀也被太子所奪。
　　交拼過後，兩人再次分開，靜心下來聽著曼妙的歌聲。
　　大樹之下，可人低下頭來，正用哀怨纏綿的聲音唱誦著：“情和愛幾多哀，幾度痛苦無奈，無窮怨幾多冤，幾許淒然期待。情和愛幾多災，幾度要將人害，迷茫網壹張開，要妳蹈進孽海。”
　　可人情深意切的唱詠，聲音柔和淒美，但震撼力卻好比剛才兩人激拼所掀起的殺浪，夢兒與太子此刻皆沈醉在曼妙的歌聲之中，腦海中勾勒出壹幅明媚的圖畫。
　　太子的畫中，可人與他雙雙攜手漫步在原野之上，夕陽晚照，和風吹拂著綠草，駿馬正在奔馳，身和心都無比舒泰。
　　夢兒也是壹樣，身在泛著金黃的碧波之中暢泳，天空有壹排歸航的飛鳥掠過，身旁有壹艘小艇，艇上載著他最愛的可人，此情此景，教夢兒沈溺其中，不願夢醒可是歌聲壹停，兩人同時又驚醒過來，眼前出現自己討厭的臉孔。
　　可人擡頭見兩人停止了拼鬥，有點喜出望外，想不到自己的歌聲可以影響兩人的殺性，嫣然笑道：“妳們喜歡聽我的歌，不如都坐下來，我繼續唱給妳們聽吧！太子與夢兒互望壹眼，又再掀起殺意，兩人異口同聲說道：“如此美妙的歌聲，我不願意與人分享。”
　　可人表情略帶失望，咬壹咬唇，然後又微笑說道：“那個壞人教書先生教我唱了幾首曲，可人都學懂了，雖然唱得不算好，可是可人也很努力的去學，我希望唱給妳們兩個聽，假如只有壹個人聽我唱歌，可人甚麽心情都沒有了。”
　　夢兒與太子已急不及待要再次過招，皆向前踏出壹小步，可人見了又繼續唱：“幾多次枉癡心，換了幾多傷害來，沖不過千般障礙，剩得斷腸感慨，明明知愛有害，可是我心也期待，但求得她壹笑，仿佛抵上萬次災。”
　　歌聲、殺意、怒火不斷交織，最終令妒火更為熾烈，大家都按捺不住了，太子說道：
　　“妳剛才好失敗，令我好失望，現在妳再好好看清楚我的刀招，要是再學不懂，我不會再給妳機會！”
　　夢兒說道：“我赤手空掌接妳的刀！”
　　太子說道：“好！夠狂！”
　　太子舉起直刀，登時銀光耀目，破空聲震若龍吟，自生壹…無上的王者氣概。
　　揮刀割斬，龍吟聲高吭，聲威之猛，恍如長龍驚天，震空而鳴，沛然無盡，遠近可聞。
　　“聖上刀法”第二刀，“絕曲龍吟碎江山”。
　　龍吟蓋過可人的歌聲，再聽不到她的美妙聲音，兩人的似水柔情頓時如煙消逝，催化殺性。
　　刀網連綿，龍吟不絕，刀勢灑開，刀招雄勁，時而飄忽，時而剛狠，有若龍行九淵，無從捉摸，吟聲所到，龍影隨至，當中盡是破敵殺機。
　　夢兒遇上此燦古爍今的王道刀法，心神震撼，捱拳切齒，情緒激蕩，心脈隨之急促跳動，汗流浹背。
　　太子吼叫道：“看吧！看清楚！我要妳睜大雙眼看清楚，我太子本就應該是真龍天子，昭若星辰，摘星采雲也只是等閑之事，妳這只螻蟻如何與旭日爭輝？”
　　“看清楚我的刀招，等壹會要是妳用這壹刀而不能傷我半分，我必定把妳殺死！”
　　太子如瘋似狂，以“絕曲龍吟碎江山”狂猛地斬向夢兒，夢兒竟也不畏不懼沖入刀網之中，刀鋒四方八面洶湧而來，每壹刀都帶著龍吟的叫聲割斬夢兒，他鐵拳怒打刀背，要將刀勢盡擋截下來。
　　激戰兇險，稍壹差錯都絕對會要了夢兒的性命，太子毫不留情，要是夢兒擋不下此刀，他根本沒資格再繼續跟太子決殺。
　　大雨嘩啦嘩啦地灑落，地上的積水也被夢兒身上流出來的血染成鮮紅，可人擡頭壹看，只見壹天血霧，夢兒身上被割斬出幾十道刀傷，但他仍然奮力擋刀。
　　血肉之軀，豈可與鋒利的刀刃硬碰，瞧見夢兒變成血人，可人哇地叫了壹聲，這壹聲蓋過龍吟，傳至太子耳中，此時刀招也老，刀網潰散，夢兒跪倒地上，不過吐壹口血，又再撐起身來。
　　太子將刀拋過去給夢兒說道：“妳能夠赤手空拳擋我‘絕曲龍吟碎江山’而不死，這次決戰總算有點意思，來吧，斬我，看妳的‘絕曲龍吟碎江山’是否能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