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死後的畫風緩和了下來

　　……屍體沒壹會兒就冷硬了，緩緩地從綠皮椅子上滑下來，“砰”壹聲摔倒在了車門邊。了無生機的臉在車門玻璃上映出了壹個隱隱約約的影子，隨著列車行駛而壹晃壹晃。
　　叫林三酒猜壹萬遍，她也想不到自己如今是這個狀態。
　　“妳是不是傻？”
　　意老師的聲音不知道是從哪裏發出來的，高昂得幾乎刺破車頂，列車隆隆的行駛聲已經完全被她的怒叫給蓋了過去。
　　“我還特地把自己都關閉了，為了讓妳能夠多用壹會兒防禦力場……現在這個樣子，妳打算怎麽辦！怎麽辦！”
　　半透明的林三酒“蹲”在自己屍體的旁邊，眼睜睜地瞪著它越來越硬，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好。
　　……不過話又說回來，自己到底是怎麽“看見”這壹幕的，也是壹個奇妙的問題。
　　林三酒還記得在徹底斷氣前的幾秒鐘，自己全身上下陷在深深的惡寒裏，已經沒有壹處肌肉能動了；壹片模糊的神智裏，求生的本能壹下子從她腦海深處炸了開來，意識力頓時像開了閘的洪水壹般洶湧而出，瞬間包裹住了她……的大腦。
　　因為之前被她浪費了不少，現在的意識力也只夠保護這麽大點的東西了。
　　當屍體失去了力道滑下了椅子的時候，唯壹壹處被林三酒的意識力保護得好好的部分，卻仍然以壹個半透明影子的狀態留在了原地，居然還有幸保留了思維和感知能力——也就是說，現在林三酒成了壹個半透明、漂浮在空中的大腦……靈。
　　“奇怪了，為什麽我現在還能看見、還能聽見？”
　　灰白色半透明的大腦——現在誰也看不出來這是林三酒了——在空中左右搖晃了壹下，跟氣急敗壞的意老師溝通道。“還有，我都死了，妳怎麽還在？”
　　意老師沈默了壹會兒，似乎在專心壓制怒氣。過了幾分鐘，好不容易想起了自己教書育人的責任，她的聲音才像是忍著氣似的說：“妳現在整個……靈，都相當於是意識力凝聚成的，妳忘了意識力的探查作用嗎？如果沒有這個探查作用，妳當初的觀察力是怎麽來的？”
　　“噢！”灰白大腦上下點了點，意思是自己明白了。
　　它在空中轉了壹個圈，仿佛在查看周圍的環境。
　　死之前看不見的東西，此時毫不遮掩地全現了身——
　　車廂裏的每壹個位子上都仍然坐著壹個臉色灰青、壹臉死氣的人；他們的胸口要很久很久才會起伏壹次，而起伏的時候就從鼻腔裏噴出了縷縷白汽，看起來陰寒逼人。
　　難怪如月車站世界這麽冷。
　　晴天娃娃也早就不是林三酒記憶中的樣子了：壹個皮膚死灰的女孩雙手緊緊攥著晴天娃娃懸空吊在車頂上，身上的白裙子長長地垂了下來。從高度來看，林三酒坐在座位上的時候，裙擺正好落在了她的脖頸處。
　　再次看見了勒死自己的東西，林三酒簡直說不清心中的滋味。
　　沒有了身體，她現在不冷了；將壹切都盡收眼底之後，她也不害怕了。
　　只是以她目前的這個模樣，別說報仇什麽的了，連明天是否還能存續下去都還不知道。
　　“所以……我這是死了？”灰白大腦低了下去，靠近了自己的屍體。“以後我就只能以幽靈的模樣生活下去了嗎？”
　　這個問題，意老師也很不好回答。她說了聲“等等”，消失了好壹會兒後，終於在林三酒的焦慮企盼中再次出聲了。
　　“……從剛才起我就覺得奇怪了。”她頭壹句話便抓住了林三酒的註意力，“意識力再怎麽強大，也不可能對抗真正的死亡，妳現在的這個狀況，看來只能是跟這個世界有關。”
　　灰白大腦上下飄了壹下，“我也是這麽覺得的，畢竟這是壹個怪談世界，允許幽靈的存在……可是我好像跟他們有點不同呢。”
　　大腦壹邊說，壹邊漂浮到剛才的老太太身邊——如果不是大腦上沒有手指的話，林三酒的食指都快指到她鼻子上去了。
　　而壹臉陰沈的老太太表情絲毫沒有變，下垂的眼睛從深深的褶子裏露出了壹半，就像沒看見她似的——只是微微歪了歪頭，看起來似乎竟然已不把林三酒當成攻擊目標了。
　　“……他們還是人形，妳只是壹個大腦了啊。”意老師坦誠地回答道。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嗯，怎麽說呢，我現在還有思維都是多虧了意識力對吧？假如我死的時候沒有意識力的話，那會發生什麽？”
　　意老師剛要說“那就徹底死了啊”，忽然想到了陳河，立時啞殼了。
　　意識力的珍貴，她並沒有對林三酒詳說——但是她自己知道，擁有這個能力的人萬中無壹，陳河絕對不可能是靠意識力才在死後四處活動的。
　　“所以我的猜測是……這個世界被暗物質入侵以後，所有被暗物質……嗯，殺死也罷、同化也好，反正這些人通通變成了恐怖怪談世界的壹部分，或者說，變成了如月車站獨有的墮落種。他們已經不是活人了，所以陳河才能夠聽見意識體的聲音。”
　　能夠在眼下這種奇詭的狀況裏進行思考，林三酒也覺得自己有些冷靜得不可思議了。
　　與其說是講給意老師聽，倒更像是在理清思緒。
　　“我壹直覺得特別冷，可能就是壹個被暗物質侵蝕的過程……侵蝕得差不多了，這些獨特的墮落種便輕而易舉地殺死了我。”林三酒又飄了下去，望著自己雙目圓睜的死狀，灰白大腦在空中打了個寒顫。“但是連它們都沒想到，我用意識力保護住了大腦，隔開了暗物質對我的最後侵蝕，竟然以這樣壹個形式存留了下來……既不是幸存者，也不是墮落種。”
　　“是啊……以妳現在的狀態來看，14個月以後會是什麽狀況？”意老師憂心仲仲地嘆了口氣。
　　灰白大腦沒應聲，反而直直地落了下去，挨著屍體停住了。
　　“14個月的期限壹結束，到時妳會不會被傳送走？萬壹被傳送到了壹個沒有暗物質的世界，妳是不是就真死……誒？我操？妳屍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