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3章 這才叫執著

　　販賣會剛開始時，草地與石子路上遍布著來去匆匆的腳步，空氣裏彌漫著壓低的交談聲與隱隱繃著的緊張……然而在開始十來分鐘之後，眾人卻仿佛變成壹群沒了牧羊人後十分茫然的羊，漸漸慢下了腳步，不知道下壹步該怎麽辦才好。
　　因為提示都很簡單，到了這個時候，人人都已經把六個攤位走過壹遍了，幾乎人人也都像林三酒壹樣，意識到了同壹個問題。
　　“壹號攤位的教材要用六號攤位上的內褲換，六號攤位上的內褲要用四號攤位的掛鐘換，四號攤位上的掛鐘要用三號攤位上的車載GPS換，三號攤位上的車載GPS要用五號攤位的《二月雪》換……”
　　那個粉紅裙中年女人，記性倒是相當不錯，此時在數個進化者的圍繞下，數著手指頭壹個個地將攤位和物品順序整理了壹遍：“五號攤位的《二月雪》要用二號攤位的鞋子換，可是二號攤位的鞋子卻已經被人買走了！”
　　“這不就成了壹個閉環嗎，唯壹的開口就是那雙鞋……”那個四五十歲的高大男人說道。
　　“只有拿到那雙鞋，才能壹個個地換過去？”黑長發女孩皺著眉頭說，“可就算這樣，最後也只能換出壹個東西……”
　　眾人越說問題越多，壹時討論不出所以然；那個妻子幹脆高聲向二號攤主問道：“餵，妳那雙鞋子是以什麽價格賣出去的？”
　　“壹件特殊物品，”二號攤主笑瞇瞇地答道，“珍貴程度也必須在6－8之間呢，屬於割舍的時候會產生肉疼感的東西。”
　　“我糊塗了，”瘦小少年嘆了口氣，“中獎物品只有三樣，但提示卻足足指向了六個不同的東西。而且只有那個買走了鞋子的人才能換出壹樣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們怎麽辦？”
　　林三酒已經將這問題琢磨好幾遍了；只可惜自己把意識力都留在了“十萬世界移轉夢”，只剩了壹點“坐車錢”，以至於現在想要擬態禮包也不行了。
　　“對啊，不是說中獎物品有三件呢嗎？”那夫妻中的丈夫，帶著幾分焦躁說：“六件東西裏，有三個肯定是錯誤答案。但這還是沒有解決鞋子的問題……”
　　“誰拿了鞋子？”那四五十歲的男人終於急了，“誰拿了，站出來！不然等妳換東西時，妳壹樣要被發現的！”
　　雖然這副本不太鼓勵動武，可也不禁止動武；那個拿走鞋子的人，自然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站出來，成為眾矢之的——果然眾人面面相覷，都是壹臉無辜相，誰也不說話。
　　至少她們還算搶占了壹步先機……林三酒心想。
　　那人要換東西的話，就必須先從五號攤位的《二月雪》開始；而此時波西米亞抱著胳膊，仍盡忠職守地站在五號攤位邊上，活像是守骨頭的狗，警惕性極強——當那長相不起眼的男人小步小步走向五號攤位時，她立刻壹扭身，搶先將《二月雪》抓進了手裏。
　　“妳終於打算要開始換東西了？”波西米亞斜瞧著他問道。
　　始終留著壹只眼睛看波西米亞的林三酒，第壹時間就反應了過來；波西米亞那句話話音落下時，她也疾步走到了五號攤位邊上——壹看見她動了，其他幾個進化者也都遠遠圍了上來，站在幾步之外，人人的眼睛都盯在了那男人身上。
　　有人還小聲問道：“怎麽回事？怎麽都圍著他？他手上有鞋子？”
　　“不，我就……我就看看。”那男人垂著眼皮，仿佛做了什麽虧心事而不敢看人壹樣，遠遠掃了五號攤位壹眼。
　　“妳如果有鞋子，就交出來我們壹起想辦法。沒有鞋子的話，就站遠點，”那四五十歲的男人沈聲喝道，“免得壹會兒誤會了，動起手來可就不好了。”
　　不管鞋子在不在他手上，他這樣徘徊在五號攤位前，可太惹眼了。
　　這個念頭似乎從林三酒和那男人心中同時浮起來了；他自然不會相信“壹起想辦法”之類的托詞，話也來不及說，壹邊擺手壹邊往後退——在他轉身離開之前，他最後又看了壹眼五號攤位，微微皺起了眉頭，仿佛尋找什麽沒找到。
　　五號攤位上有什麽不對麽？
　　五號攤主此時正在催促波西米亞要麽付款，要麽趕緊把書放下；林三酒的目光在桌上轉了壹圈，卻什麽也沒看出來：頸枕，公文包，文具套裝，半瓶香水……加上《二月雪》被放回原處後，壹切都和攤主說提示的時候別無二致。
　　想起提示，五號攤主的聲音也就自然而然地從腦海裏響了起來：“哪個月有28天？”
　　林三酒壹個激靈，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個錯——要不是旁邊不少人都看著，她差點壹巴掌拍自己腦門上。
　　規則明明壹早就知道了，怎麽偏偏視而不見到現在？
　　在醒悟過來的下壹秒，她的【意識力掃描】已經隨著壹個轉念，就全鋪展了出去；所有因為距離和角度，而躲在視野角落之外的物品，此刻全都清楚地壹壹呈現在了她的腦海中。
　　副本生物女士仿佛也感覺到了她由意識力形成的目光，每當林三酒“看”向壹個攤位的時候，那攤主就會從篷子下擡起頭，沖她所在的地方微微壹笑。
　　壹號、二號和五號的提示，都是她最早壹批問出來的，分別是“我們之中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但有問有答的話就知道了”、“我載著妳前行，我是什麽”，以及“哪個月有28天”。
　　其次是六號攤位的提示，“雖然伴隨在人身邊，但人有時可能會對它意識不到，熟若無睹”。除了那包嶄新的內褲，桌上沒有什麽其他東西是符合提示描述的了。
　　剩下攤位中，三號攤位的提示是“我指示妳的來去，我是什麽”；而桌上物品裏，就有壹部車載GPS儀。
　　四號攤位的提示是，“隨著妳往前轉，我就長大了”，眾人壹致覺得答案肯定是掛鐘。
　　看著看著，林三酒的【意識力掃描】突然折返回了三號攤位上。
　　……找到了。
　　“波西米亞，”她沈聲叫了壹句，“妳就守在這兒別動，那個換走了鞋子的人，是必須來，也只能來五號攤位上換東西的。”
　　“我這不是正守著呢嗎，”波西米亞咕噥著說，“妳幹什麽去？”
　　“大家這樣僵站著也不是辦法，我們再去看看，打聽打聽，或許會有新線索。”林三酒向朝她轉來的各張臉解釋了壹句，面色平靜地走向了三號攤位。
　　當她在攤位前站定的時候，她都能感覺到，後方有人跟上來兩步就停下了；有人伸著脖子看她要幹什麽；還有人似乎覺得她說得對，也趕緊去了其他攤位上，將搜尋過程又重來了壹遍——而那什麽也不肯說的男人，腳下卻登登地直奔三號攤位而來了，要不是怕讓別人生出警覺，看他的模樣，恐怕恨不得大步跑過來才好。
　　林三酒對他恍若不覺；她伸出手，拿起了桌上那壹本印著“2022”的工作日誌本。
　　“很新的，”副本生物女士仿佛被勾起了幾分悵惘，“新的壹年才剛過去壹個月，我也才用它寫了壹個月的工作日程，沒想到就再也用不上了。”
　　是因為末日到了嗎？
　　隨手打開壹翻，林三酒頓時松了半口氣——這種按年份提前印制好的日誌本，果然將每壹月、每壹日印在了內頁裏；看來她沒猜錯。
　　她那壹聲“什麽價格”，與那男人匆匆投過來的壹句“妳搞錯了”，幾乎是同壹時間響起來的。
　　林三酒示意三號攤主等壹等，轉過頭看著那個剛剛走近攤位的男人，微微壹笑。“我怎麽搞錯了？”
　　“這個攤位的提示答案，應該車載GPS……”那男人越說，聲氣越小，“不信妳問問攤主……”
　　“妳到現在，還覺得只有妳壹個人發現問題了嗎？”林三酒壓低聲音，問道。
　　那男人壹怔，不說話了。
　　“妳我都清楚，”為了盡量不引起他人註意，她以極低的音量說：“我們都忽視掉了壹個盲點。”
　　副本生物女士壹開始就說過了，每兩個攤位上的提示，都是指向了同壹個物件的。這壹點，說明了兩件事：壹，有三個攤位上是找不到符合提示的中獎物品的；二，找出的東西必須同時符合兩個提示。
　　“以這個邏輯推理下去，如今每個攤位上都能找到壹個符合提示的東西，並且那東西還只符合壹個提示，那就說明目前我們找出的每壹個東西，都不是真正的中獎物品。”
　　“哪個月有28天”這個問題也極有誤導性。問題既不是“哪幾個月有28天”，也不是“哪個月只有28天”，所以它可以有兩個答案：標準答案自然是“每個月都有28天”，但說“二月”或者其他月份卻也不算錯——因為二月確實有28天。
　　這樣壹來，當人看見桌上只有壹本《二月雪》能與提示對得上號時，自然對它就毫無懷疑了。
　　“可是，如果正確答案是‘每個月都有28天’的話，那麽五號攤位上就沒有任何壹件物品能與提示對得上了。”林三酒輕聲解釋道，又翻了幾頁手中的工作日誌。“偏偏就是這麽巧，在三號攤位上的這本工作日誌，既與12個月有關，又確實能‘指示來去’……真正的中獎物品，自然是這壹本日誌無疑。”
　　那男人實在不太會掩飾心中想法，盡管嘴上什麽也不說，但面色變換之間，早已將他的心思全出賣了。林三酒看看四周，見壹時還無人留意他們，壓低聲音說道：“我可以將這壹個物品讓給妳，我甚至可以幫助妳湊齊買它的價錢。而我的要求，妳早就知道了。”
　　只要張張嘴回答壹個問題，就能馬上獲得這麽大的好處，這人現在總該同意了吧？
　　那男人的壹張臉，都快要在自己與自己較勁的過程中歪了。
　　“我……我不知道妳問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