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刺圖的心路歷程

　　“啊啊啊——”
　　犬牙交錯的骨翼將刺圖的肚腹都深深地劃開了，半個身子迅速地浸在了血裏；他捂著小腹站了起來的時候，卻正好聽見了來自林三酒的壹聲大吼。
　　“妳打我，妳還叫！”
　　刺圖剛剛罵了壹句，再壹擡頭，臉色就凝住了——好在他反應極快，身體朝後壹翻，登時遠遠地跳了開去；在煙塵中壹落地，他立刻滿臉戒備地盯住了林三酒的方向。
　　遠處的滾滾塵埃中，幾乎連人影都很難看清楚，但這壹點不是問題——因為在漫天的塵霧裏，驟然甩了出來壹條巨大的白骨尾巴；這條巨尾足足有兩三層樓那麽高，雖然它的目標似乎並不是刺圖，但是當它從空中翻滾、拍打下來的時候，仍然差點將他給砸扁在底下。
　　“這都什麽鬼東西……”刺圖看了看，發現剛才的骨翼早就不見了；往地上啐了壹口，他慢慢浮起了壹臉狠色：“看來不用點能力不行了。”
　　……此時的林三酒，已經根本顧不上刺圖了。
　　渾身都像是即將燒起來壹樣滾燙，汗水不等落到地面上，已經在她的皮膚上蒸騰起了白煙；林三酒死死地咬著牙關，忍受著身體內部、每壹個細胞都像被電鉆鉆過壹樣的劇痛——視線都開始模糊了起來，壹時間她竟連自己身在何處都忘了。
　　失去了女媧意識力的抑制，加上意老師也陷入了沈睡，叫她體內的那段外來細胞從來沒有這樣兇猛猖狂過；由於毫不受控制，它的肆意攻擊正在瘋狂地篡改著林三酒的身體構造——每壹次變異，都代表著林三酒原有細胞的壹次淪陷。
　　“妳身上果然還有這個東西，”大巫女的聲音也不由微微凝重了壹些，“嗯……沒想到對自身的改動竟然可以達到這樣的地步……女媧那個神經病，到底還是有兩下子的。”
　　林三酒壹句話也說不出來；從她綻裂的皮膚之中，逐漸伸展出的尖刺已經占據了她的全副心神。
　　“想要控制住變異，就必須用上意識力。”大巫女沈下了聲音，但緊張和興奮仍給她的尾音帶來了絲絲顫抖：“……妳學會怎麽用意識力壓制住它，才能將它逼出來給我。”
　　只不過她的聲音聽在林三酒耳朵裏，如同夢中囈語壹般含糊不清；林三酒努力喘了壹口氣，正要說些什麽，還沒來得及出口的話就化為了壹聲痛嘶。
　　此時正好剛剛撲至半空的刺圖，眼睛都瞪大了——在他的下方，那個高個兒女人緊緊地閉著眼睛，兩條手臂已經消失在了壹片鐵質利刃裏；層層刀片壹樣的鋼鐵利刃，從她的肩膀裏探出來，絞成了壹道鞭子狀，驀然壹揮，就像是有生命壹般朝他舔了上來——刺圖身在半空無法躲避，只能在迅速暴起的壹道血光裏，狼狽地滾回了地面。
　　“靠著人體本身的物質，竟然能造出這樣的東西？”大巫女喃喃地自言自語了壹句。
　　她話音未落，只見林三酒已經腳下壹軟、倒向了地面；鋼鐵利刃壹片片地收了起來，很快又形成了兩條手臂的模樣——簡直就像是那壹段外來基因在做了個實驗之後，還是覺得人類手臂更合適些似的。
　　在那壹瞬間的暈眩終於消退了之後，林三酒這才喘著氣，試圖爬起來——然而她才剛剛撐起手臂，卻忽然感覺自己的背上似乎多了壹道十分沈重的東西，甚至壓得她直不起身。可是回頭壹看，她身上仍然是澄凈的壹片天空，什麽也沒有。
　　……她的身體卻沒有給她半點思考的余地。
　　在痛苦的壹聲低吼裏，從林三酒已經破破爛爛的背心後方，突然又伸出了壹排像是尖刺雛形壹般的骨茬——只不過它們就像是被什麽給阻擋住了似的，明明背後是壹片空氣，它們卻伸展得非常吃力。
　　尖刺伸不出去，反而被什麽東西給往回重重地頂向了身體，壹時間，仿佛即將被撕裂的痛楚，讓林三酒的痛嘶更加劇烈了。
　　“抱歉了。”刺圖喘著氣，從地上爬了起來；隨著他用力壹握拳頭，那緊緊箍在林三酒身上的無形枷鎖突然帶著千百斤的力道，擠壓得她渾身骨頭都“咯咯”地響了起來。
　　【害羞的巨蟒】
　　聽說目前世界上，被人類發現的最大蟒蛇還不到十五米，這條巨蟒於是下定決心，要讓世人見識見識自己的可怕。只不過雖然有這樣的誌向，但它其實是壹條很害羞的蛇；為了能讓人認識到蟒蛇的恐怖，又不必拋頭露面，它總是將自己的身形隱藏在空氣裏。
　　由於肉眼看不見，所以無意間被它卷上的可能性很大；而壹旦被卷上了以後，哪怕妳是壹個鋼鐵人，恐怕也難逃筋骨碎裂、軟綿綿地死去這壹命運——除非妳能撐過五分鐘。巨蟒的力道掌握在能力主人刺圖手中，能不能逃過壹劫，就要看妳和刺圖的關系怎麽樣了。
　　……林三酒跟刺圖的關系不大好。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被這條無形巨蟒給裹在了裏頭，只是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除了頭和雙腳，她渾身上下都已經被牢牢地緊箍住了，而蛇身仍然在壹寸壹寸地朝內收縮——內外的雙重痛苦，登時叫林三酒的嘴角流下了壹道血。
　　“妳的意識力呢？”大巫女朝外探出了身體，扶住窗邊的手指都已攥得發白了：“在外界的危機下，現在是妳意識力爆發的最好機會——只要妳能壓制住女媧留下的東西，我就替妳把這個家夥解決掉。”
　　她雖然還有半句話沒說出口，但卻不妨礙林三酒迅速地聽懂了她的未盡之言。
　　壓制不住的話，林三酒的死活就沒有意義了。不，不如說到了那個時候，她死了會比活著更有用；畢竟從死人身上找壹件東西大概要方便得多——只不過大巫女卻並不知道，女媧留下的是壹段細胞。
　　如果自己死了，那壹段細胞也活不長的！
　　雖然林三酒極力地想把這句話告訴大巫女，但是蟒蛇的力量實在太大了，她此刻連呼吸都幾乎辦不到了；勉強從胸腔裏擠出的聲音，根本破碎得不成意義。
　　眼下似乎只有壓制住體內的異變、再由大巫女出手解決刺圖這壹條路可走了——然而林三酒後背上的尖刺依然頑強地站立著，始終沒有消失的兆頭。
　　她何嘗不想盡快壓制住那壹段外來細胞？
　　盡管林三酒此刻意識力充沛，但【意識力學堂】卻開啟不了了——壹半是因為她受到了地穴顆粒的影響；另壹半卻是因為作為“鑰匙”的意老師不在了——她此時就像是空有千軍萬馬卻指揮不動壹樣，又談何壓制？
　　看不見的蟒蛇仍然在壹點壹點擠壓著她的身體，空氣早就被擠幹凈了，連胸腔處的骨頭都開始發出了搖搖欲墜的聲音，仿佛隨時都會碎裂。
　　林三酒極力地支撐著蛇身的壓力，由於痛苦而模糊起來的腦海裏，忽然浮起了壹個念頭。
　　在如月車站死掉的那壹次，她體內的外來細胞也差壹點就跟著死了；不管是什麽生物，求生永遠是最基礎的本能……
　　如果能利用死亡危機，讓這段外來細胞主動接受自己意識力控制的話呢？
　　壹邊咬著牙思考，林三酒壹邊漸漸地放松了抵抗。
　　……眼睛壹眨也不眨地等了幾秒，大巫女的面色逐漸地冷了下來。
　　當她緊緊抿起紅唇的時候，嘴角的紋路不由深了下去，隱隱地顯出了壹點年紀；輕輕地抽回了手指，大巫女轉過身子，似乎不想再往樓下看了——她擡起眼皮，毫無興趣地掃過了不遠處才剛剛爬起來的清久留，將胳膊抱在了胸前。
　　“是、是妳……”清久留由於實力不如刺圖，直到現在才清醒過來；他搖搖晃晃地站穩了身體，按著太陽穴、壹副頭疼欲裂的樣子：“咦，刺圖呢……怎麽回事？”
　　大巫女的側影壹動不動，失望給她帶來的冷酷感，叫她看起來如同壹尊冷硬的冰雕。
　　“妳的朋友快死了。”大巫女壹眼也沒有看向清久留，聲音低沈：“……不管下面哪壹個是妳的朋友，都快死了。”
　　清久留壹驚，雖然還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卻忙撲到了窗邊朝下望去；目光落在了樓下花園裏，楞了楞，他忍不住半驚訝、半疑惑地朝大巫女看了壹眼。
　　“只要那個女孩死了，另外壹個男的就也活不長。”大巫女輕輕地說道，“……殺掉他的人會是我。”
　　“等等，”清久留眨眨眼，還在整理這其中的關系：“妳跟林三酒壹邊的啊？那妳怎麽不去救她？”
　　“……我的善意是有限度的。”大巫女抿緊了嘴角。
　　盡管清久留被她弄得有點糊塗，但壹掃窗外，就發現眼下也沒有時間說什麽了；壹摸腰間的人魚還在，他匆匆喊了壹聲“那我去”，就朝窗外探出了半個身體。
　　“嗯，這麽高？要不我還是走樓梯……”他回過頭，看了壹眼房間門口，頓時又猶豫了：“等我下去的時候，林三酒不會都死了吧……”
　　大巫女用看傻瓜的眼神瞥了他壹眼。
　　“不管了，我下去了，”清久留壹咬牙，剛剛爬上了窗框，忽然動作又頓住了：“咦？”
　　大巫女皺著眉毛，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下去，接著也是壹怔。
　　由於蟒蛇無形無色，林三酒被擠壓得變形了的身體此時正暴露在二人目光之下，叫人看得清清楚楚，更覺心驚膽戰；然而跟剛才相比，倒是有壹個地方不同了——林三酒的雙腳，不知何時已經深深地陷在了草地裏，直沒到了腳踝。
　　“哦？”大巫女輕輕地發出了壹聲，饒有興致地揚起了眉毛。
　　以林三酒的雙腳為起點，兩道長長的波動從草地深處迅速地撲向了刺圖所在的方向；就像是地下爬過去了什麽東西壹樣，壹路上的草叢都受到了震動，呈直線搖搖晃晃了起來——當刺圖終於發覺不對的時候，已經晚了。
　　從他腳下的泥土裏，驟然沖刺出了兩道虛影；在漫天飛濺的泥土和草棵中，那兩條雪白的骨鞭飛快地纏繞上了他的雙腿，使勁壹甩，就將他倒吊著拎了起來。與此同時，林三酒也終於感覺到身上壹松——那條巨蟒消失了。
　　她“撲通”壹下坐回了地上，將雙腿從泥土中抽了出來。
　　原本是雙腳的地方，已經由粗大的兩條白色骨鞭代替了；在骨鞭破土而出，高高地拎起了刺圖的時候，無數泥土紛紛地從骨鞭上落了下來——在清久留不由自主倒抽了壹口冷氣的時候，那兩條骨鞭已經如臂指使壹般地緊緊糾纏住了刺圖，隨即在空中壹振，就將他遠遠地拋向了遠方。
　　骨鞭的力量驚人，刺圖在壹連撞破了好幾棟建築之後，終於徹底消失在了天邊，沒有了聲息。
　　喘了壹口氣，林三酒艱難地爬了起來。
　　隨著她的動作，骨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地收了回來；當她完全站直身子的時候，兩條腿的下方就又是壹雙赤足了。
　　清久留驚訝得話都說不出來了，壹會兒看看林三酒，壹會兒又看看大巫女，期待著誰能給他壹個解釋；然而大巫女只是緊緊地盯著樓下那個小小的人影，紅唇慢慢綻放起了壹個魅人的笑容：“……Attaagirl。”
　　林三酒順著她的聲音，朝樓上擡起了頭。
　　“妳要的東西在這兒了，”她低聲說道，胸口還因為打鬥而壹起壹伏：“……我的朋友呢？”
　　大巫女壹笑，忽然伸手打了個響指——隨著她的動作，在套房下方壹層的窗戶突然“啪”地壹下開了；在林三酒屏住了呼吸的時候，從窗戶後面慢慢探出了壹張帶著點猶豫的熟悉面孔。
　　……當刺圖重重咳出壹口血、勉力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他的面前多出了壹雙腳。
　　“妳、妳來幹什麽……”他含著血，含糊不清地問道。
　　46號嘆了壹口氣。
　　“我早知道妳不會乖乖聽我話，壹定會來找妳那個被劫走的候選人……”他撫了壹下劉海，輕聲道：“剛才發生的事我都看到了。”
　　“唔，”刺圖喘著氣坐直了，壹臉不忿：“那妳怎麽不幫我殺了她？”
　　46號又嘆了壹口氣。
　　“我問妳，我們為什麽不允許有女性候選人？”
　　“因為……我們怕試煉目標混進來。”刺圖皺著眉頭，老老實實地答道。
　　“現在試煉目標死了沒有？”
　　“……死了。”
　　“那為什麽還不能有女性候選人？”46號歪著頭，朝他笑了笑。
　　刺圖楞了壹下，隨即恍然大悟了壹聲：“……對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