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1章 平地壹聲雷，陡然富家翁

　　季山青走了。
　　他走了以後，這個星球上的壹切都沒有變。風依然不知疲倦地鼓蕩在幽藍的天空裏，紅沙從天際壹次又壹次漫卷而上，霧壹般遮住了大半夜幕。
　　他說過會保證這個星球的安寧，他確實做到了。除了永遠不變的風沙聲之外，大地上只有壹片寂寥平靜；頭頂的蒼穹持續而廣袤，好像並沒有壹群超過人類認知的生命體，正在那兒不知以什麽樣的手段、進行著壹場人類無法理解的戰爭。
　　正是因為這場壹個個體對壹個族群的侵略戰，林三酒沒法再回到頭上的那片宇宙中去了。沒法回去，她自然也就不能去神之愛尋找貓醫生和胡常在的下落。那壹人壹貓在沒了人偶師領著以後，除非能及時找到簽證官，否則很快就不知道要被各自傳送到哪兒去了——就像她以前的朋友們壹樣。
　　相聚只是偶然，離散才是常態。
　　或許是因為所有數據體控制下的星球都不安全的原因，季山青總算沒有給林三酒開壹張【神之愛】或者【奧林匹克】的簽證，讓她在這壹片宇宙裏繼續繞圈——這不由讓她重重松了口氣。
　　托禮包之福，林三酒還是頭壹次這樣奢侈：不管是多麽寶貴的簽證，她都能夠想要哪張就要哪張；由於數據體的信息庫中儲存了不止壹位簽證官的資料，禮包只要像裝電腦軟件壹樣把能力“裝”在自己身上，就能為她開出合適的簽證了。
　　即使人偶師和靈魂女王都會晚她好幾個月才離開，她還是要了三張，目的地都是壹樣的。
　　“姐姐，”
　　當禮包將簽證遞進她手心裏時，他壹歪頭、頭發滑下肩膀的樣子，她仍然記得清清楚楚：“妳的卡片庫裏有壹張【神之愛土特產】，妳記不記得？”
　　林三酒壹怔，搖了搖頭：“什麽土特產？”
　　“妳在神之愛裏不是殺了壹個老頭神嗎，從他身上掉出來的那個。”
　　經他這麽壹提醒，林三酒才總算是勉強浮起了壹點印象來：那時她幹掉了壹個老頭模樣的神以後，從他的屍體上還掉出來了壹團【胃脹氣】；在“神力”等級足夠了以後，將它吞下去，就能獲得控制流沙的能力。
　　林三酒沒有神力，更不想吞下壹團【胃脹氣】，因此早就將它忘在了腦後。
　　“神之愛中的子民為了成為真神，彼此不斷地爭奪的正是神力和能力。數據體把從進化者身上讀取到的能力信息重新改寫了，做成了獨立的各種小物件，可以裝可以卸，是不是很方便？而且所謂的限制條件，都是數據體編寫出來的，我隨時能改掉。”禮包見她想起來，微微壹笑，“姐姐，妳想不想也帶上幾個能力以後備用？”
　　林三酒眼睛壹亮，卻又忽然在心裏激靈了壹下——她自己都忘得壹幹二凈、從未對人提起過的的事情，禮包卻了如指掌。
　　對於這壹點，禮包似乎也沒有想要瞞著她的意思。
　　轉念壹想，她只在心裏低低嘆了壹口氣。她早該想到了，這其實沒有什麽可驚訝的地方。
　　“有簽證官的能力嗎？”她裝作什麽也沒有意識到的樣子，溫和地問道。
　　“有，但是它和其他能力有沖突，壹裝上，其他的能力就癱瘓了。”禮包為難地嘆了壹口氣，“也不是不能改寫……只是現在時間不夠了，我必須得趕快走了。”
　　正是因為時間不夠了，他才沒有堅持要為林三酒來壹次徹頭徹尾的改造；大概是生怕姐姐離開後會缺少物資，禮包幾乎把他能想到的東西全都分門別類地堆在了林三酒眼前，堆成了壹座流光四溢的小山——有壹些是他身上原本帶著的，有壹些是他當場編寫出來的。
　　“姐姐，妳還有三天時間就要傳送了……我算了算，以妳每天轉化64個物品的速度來說，這些正好能夠讓妳全部收進卡片庫裏。”季山青在轉身離去之前，還不忘細細地叮囑了壹句。
　　“妳壹定要小心，”林三酒感覺自己壹顆心臟越收越緊，“萬壹形勢不對，哪怕妳先去某個星球上避壹避——”
　　她這句話沒有說完，因為從禮包忽然浮起來的苦笑上，她就意識到了：可能數據體之間的戰爭完全不是“避壹避”就能解決的問題。季山青柔聲道：“姐姐別擔心。現在我戰勝的幾率超過百分之五十，它們如果真如自己號稱的那樣理智，它們應該很快就要放棄了才對。只有停止戰爭，它們才能最大限度地保存自己。對於人類來說，放棄力量、從此受制於人或許是壹件難事；不過，它們畢竟是不能以人類情感衡量的數據體嘛。”
　　如果是這樣，那倒好了。
　　林三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終於目送他的背影逐漸消失在了風沙之中。
　　小山丘似的種種特殊物品、生活物資，沈默地堆在她身邊，轉眼就蒙上了壹層沙塵。二人剛才不過說了幾分鐘的話，林三酒的雙腳就已經被紅沙埋住了。她盯著自己被淹沒的雙腳楞了壹會兒，忽然壹拍額頭，忙拔出腳、站起身，回頭喊了壹句：“女王！妳出來吧，他走了。”
　　紅沙丘在夜幕下呈現出幹涸的鮮血般的顏色，靜靜的沒有聲息。
　　“女王！”林三酒又叫了壹聲，朝那個方向走了過去。繞到沙丘後頭的孔洞處，她在叫到第三聲的時候，孔洞中總算是隱隱約約地有黑影動了起來；當靈魂女王鉆出來的時候，它嘩啦壹下將半座沙丘都帶倒了，壹大半全傾倒在了林三酒身上，登時將她半埋在了沙子下頭。
　　“我不是害怕他才鉆進去的，”望著面前的壹片紅沙，大肉蟲毫無愧意，尖尖細細地說道，“我是為了把大人帶出來。”
　　林三酒從沙子裏鉆出頭，壹邊咳嗽、壹邊不住撲打；她沒有好氣地看了看，“那他人呢？”
　　“是這樣的，”大肉蟲在沒有必要的時候，壹般不拿出它的肉肢；但它此時卻主動把兩條肉肢都抽了出來，在胸前搓了壹會兒，仿佛壹只肉蒼蠅。“嗯……我先問妳個事兒，我從這裏怎麽回神之愛？”
　　“妳回不去，”林三酒皺著眉毛說道，“禮包說了，數據流管庫現在變成了壹片戰場，根本沒法穿過去。”
　　靈魂女王頓了頓，仿佛要靠著僵硬的軀體來抵擋壹切它不願意聽的消息。
　　“那可不行啊！”它猛然尖叫了壹聲，嚇了林三酒壹跳。“我的所、所有族人啊！都在神之愛……不、不行，戰場我也必須趟過去，我必須要回到我族人的身邊！”
　　“妳急著回去又有什麽意義，”林三酒忍不住回了壹句，“反正壹個孤零零地生不出後代，壹百個聚在壹起也生不出後代。”
　　“妳懂個屁，”靈魂女王焦急地壹甩尾巴，打起了壹片沙塵。“要不是妳——”
　　“這個壹會兒再說，人偶師呢？”
　　靈魂女王團團亂轉了幾圈，但即使是在壹片焦慮之中，它聞言又條件反射似的抽出肉肢、搓了搓“手”。
　　“嗯，這個，”它壹邊說，壹邊回頭往鉆出來的孔洞裏看了壹眼。林三酒心中慢慢升起疑雲來，剛剛走上前去兩步，就聽靈魂女王支支吾吾地開了口：“大人不見了。”
　　“不見了？”林三酒眉毛壹跳，“妳把埋他的地方給忘了？”
　　“不、不是！”靈魂女王急忙否認道，“大人不見了，但他原本躺著的地方，現在卻多了壹具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