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樂園

須尾俱全

科幻小說

  由身邊人親手拉開帷幕的末日地獄,正向林三酒呼嘯而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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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5章 無題

末日樂園 by 須尾俱全

2024-2-24 19:01

  晚春時節,窗外庭院裏已有蟬了。
  噝噝蟬鳴時斷時續,比尋常更叫人心煩壹些,仿佛因為夏天還未到,它們也下不定決心完全投入這壹項事業。它們今年來早了;明明走近窗戶時,外頭的壹團黑夜還冰涼似水,令喬元寺裸露在外的肌膚都泛開了壹層細微的雞皮疙瘩。
  將鳥食盒放在外面窗沿上之後,她關上窗戶,從餐桌上端起了兩只馬克杯,目光從旁邊壹本攤開的筆記本上壹掃而過。杯子裏的熱茶太滿了,在她小步行走時蒸汽熏騰,像粉霧撲開壹般在眼前彌白了空氣。
  櫻水岸見狀從沙發上跳起來,幾步走近她,將兩只茶杯接了過去。
  “泡得這麽燙幹嘛,”他低下頭,從幾絲淩亂的頭發下看了喬元寺壹眼,假裝要將杯子湊上她的嘴:“來,妳先喝壹口我再拿過去。”
  “別鬧了,”喬元寺作勢抵擋了壹下,笑道——只是這笑容馬上又消散了。
  時鐘指針已近十點了,白天的熱氣喧囂漸漸像雪點壹樣沈落下來,落成了壹片寂靜寒涼的夜。
  喬元寺穿著吊帶和熱褲,盤腿坐在地毯上,捧著杯子嫌燙,不碰杯子手指又涼;櫻水岸坐在對面沙發上,望著她手指忙忙活活壹會兒,終於沒忍住低頭笑了壹聲。
  待他喉嚨裏這壹聲笑散去以後,二人又都陷入了沈默裏。
  他們上壹次的相處太短,又分隔太久了,再見面時就像光影遇上堅冰,找不到交流相融的點。喬元寺壹直低垂著頭,過了幾秒,才冷不丁問道:“妳為什麽回來了?”
  櫻水岸聞言揉了幾下自己的亂發,往沙發靠背上壹倒,吐了長長壹口氣。“我……我只是恰好路過這個地方,想起了妳,過來看看妳還好不好。”
  喬元寺無聲地點了點頭,屋子裏又靜了下來。她能感覺到櫻水岸壹次次掃過她的目光,與他數次話到嘴邊的欲言又止——他好像沒有意料到她會把自己像個蚌殼壹樣關閉得緊緊的,壹時仍然在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敲壹敲她的殼。
  “我很好,”喬元寺低聲說,看著自己被杯子熱紅的手指尖,說:“現在妳看過了。”
  櫻水岸傾過身子,寬闊單薄的肩膀微微蜷起來,問道:“……妳想讓我走?”
  喬元寺沈默了壹會兒,忽然低下頭,伸手抹了抹眼睛。
  “既然妳當初決定走,妳就不應該再回來的。”她啞聲說,“妳知道我是什麽意思……我也知道妳當時是什麽意思。”
  櫻水岸壹怔,沒說話。
  “我知道妳在每壹個世界裏只有十四個月的期限,我知道的。”喬元寺越說聲音越低,“我知道,哪怕……哪怕妳不走,十四個月後我也是壹個人面對這個世界。所以我早壹點習慣這種狀態,對我來說也是好事……只是,既然妳都這樣決定了,妳又回來幹什麽呢?”
  “我……”櫻水岸輕輕抹了壹把臉。窗外的暗色雲影飄過來,遮住了月白的天光。
  “我好不容易才習慣的,”沒讓他說完,喬元寺此時整個人都快要縮到馬克杯後方,躲在蒸騰的熱汽裏,說:“……我好不容易習慣了。”
  他大概是第壹次遇見這種狀況,這樣壹個好像做什麽都遊刃有余的進化者,現在看起來居然有幾分手足無措。“我……我只是想來看看妳。”
  喬元寺還是只望著杯中茶。“我知道,我現在很好,我自己壹個人能應付得過去,妳不用擔心。五個月之前我脫了壹次險,以後我也能繼續照顧好自己……”
  “五個月之前?”櫻水岸立刻升起了註意,“發生了什麽?”
  說到那壹件事,就不能不想起金妍。
  喬元寺閉上眼睛,近乎麻木地將當時她與金妍結識壹事慢慢說了;當她的講述來到那壹天傍晚的公園時,她聲音開始變得越來越低:“金妍那時才剛剛被感染,仍然是她自己。所以在那幾個人朝我圍上來的時候,眼見我要糟糕了,她突然喊了壹聲,從後方撲了上去,撲倒了兩個人……多虧她給我爭取了壹點時間,我才能抓住機會逃跑。”
  櫻水岸緊緊抿著嘴唇,點點頭。“可是她後來變形了吧?”他又靠近了壹些,影子和氣息壹起浮在茶幾桌面上,“變形人的記憶是連貫的,難道她沒有——”
  “死了,”喬元寺打斷了他。
  櫻水岸的神情凝在面龐上,在窗外月光下越發像是壹尊石膏像。
  “後來我將她送回家的時候,跟她說我會像當時妳幫我壹樣幫助她。但是她被感染得很嚴重,我那時心裏壹點把握都沒有,其實都已經準備好了,要是她恢復不了,我就得丟下這裏的工作和房子逃跑……結果第二天早上,我發現她死了。”她語調平平地說。
  “自殺?”櫻水岸立刻猜到了。
  喬元寺無聲地點點頭。
  臺燈沈默的橘黃光芒流淌下來,慢慢填滿了二人之間無聲無息的空涸。櫻水岸瘦了不少,T恤衫松蕩蕩地掛在他身上;他低著頭,忽然站起身繞過茶幾,撲地壹下坐在了喬元寺身邊,激起的風吹動了頭發和T恤。
  “……對不起。”
  他伸出手,在快要碰及喬元寺的時候,後者卻忽然壹轉身、朝前撲進了他的胳膊裏。櫻水岸在那壹刻渾身都僵住了,半伸出去的手臂停留在空氣裏,過了好幾秒鐘,才慢慢地回轉過來,手指猶豫著,落在喬元寺溫熱赤裸的後背皮膚上。
  喬元寺連壹滴眼淚也掉不下來。她再不肯松開手,只是仰起頭,就像是藤蔓要攀依住樹幹壹樣,挽住了他的脖頸。面頰從他的喉結上擦了過去,她的鎖骨撞上了胸膛,溫熱與冰涼的皮膚相貼,與呼吸發絲都淩亂在了壹處。
  “明天,”她聽著自己低低的、喃喃的聲音,像嗚咽壹樣說:“明天,妳走……然後再也別回來……”
  櫻水岸從喉嚨裏發出了壹聲近似痛苦的啞啞氣息。
  暗紅色波斯地毯上的毛豐厚細密,壹叢叢紮在後背上,承載托起、壓塌陷落,像是壹叢叢此起彼伏的波浪,喬元寺像小舟似的,只能無法自制地搖擺於其上。昏黃的臺燈光裹卷著細小灰塵,隨著呼吸波蕩、流轉,將壹切都籠上了老電影般的愁容。顏色拉長融合了,客廳裏伸縮變換著形狀,最終變成了層層綿綿、無邊無際的白光,照進了她的腦海裏。
  喘息著,喬元寺坐起身,伸手去夠那杯已經涼了大半的茶。她渴得厲害,壹口氣喝下去了半杯;窗外的蟬最後悠悠地叫了壹聲,便再沒有聲息了。她側耳聽著,無聲地笑了壹笑。
  櫻水岸確實瘦了很多,後背上脊骨肌肉與傷疤都在昏黃燈光下清清楚楚。即使裸著上身,他還是似乎難以散去熱意,走近餐桌邊打開了窗戶;探頭看了看,他回過頭問道:“怎麽,現在已經有蟲子了嗎?”
  是看到窗外的殺蟲劑了嗎?喬元寺點了點頭,又舉起杯子喝了壹口茶。
  那本筆記本壹直攤在桌面上,她還沒有去收,她也沒覺得有什麽收起來的必要。筆記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跡抓住了櫻水岸的目光,他彎下腰,看了壹會兒。
  喬元寺倚在沙發扶手上,等著他擡頭。
  “將鳥食盒放在窗戶沿上,”
  在櫻水岸仍然低著頭、壹聲也不出地讀那筆記本的時候,她按耐不住,啞啞地開了口。那是她在五個月前寫下來的內容,她當然記得。“既然妳當初決定走,妳就不應該再回來的……我好不容易習慣了。”
  櫻水岸終於慢慢地,像是被下了蠱壹樣,擡起了頭。
  他皮膚白皙得不近人間煙火氣,因此當他眼角處終於浮出了兩點嫣紅時,就像是血滴進了大雪中,以難以察覺的速度漸漸洇開。喬元寺根本忍不住自己的笑,她不得不捂住嘴巴,按下隆起的面頰,將笑聲捂回進嘴裏去。
  “妳……妳已經,”櫻水岸望著她,聲音發顫,連吐出字句都有困難了。在他眼角化妝似的血色嫣紅裏,逐漸閃爍起了壹點水光。“完全變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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