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6章 元向西的能量

　　“怎、怎麽回事……”
　　人生導師呻吟壹聲，在地上翻了個身。他眨眨眼睛，好像這才想起自己是個人形物品，不需要像人類壹樣躺在地上緩氣，趕忙爬起來四下看了壹圈。
　　“那些東西呢，都走了？去哪兒了？我們都沒事了？”他楞楞地問道。
　　在導師身邊，神婆也站起來了，壹只手還在下意識地反復摸自己恢復成小卷的頭發；畫師臉都白了，匆匆跑到他灑了壹地的畫具旁，使勁往懷裏攏畫筆。
　　導師話音落下了，卻沒有人理他——畢竟連林三酒都得反復磨人偶師，才能磨出點回應，何況是她的人形物品？
　　不像人形物品，在場活人都還沒有從差點被侵吞的陰影中釋放出來。剛才受了人偶師沈沈壹擊的喬坦斯，早就昏迷過去了，仿佛屍體壹樣躺著；余淵倒是意識清醒，卻也壹樣站不起來。
　　他額頭上浮著壹層冷汗，面龐上的墨色刺青更將他的面色襯托得蒼白怕人。他幾次想要動壹動，四肢卻仍癱軟著，只能從地板上勉強轉過頭；頭發沙沙地劃過地面，他的目光落在了不遠處林三酒的身上。
　　林三酒剛才也像其他人壹樣倒了下去，正好倒在人偶師的椅子旁。
　　與余淵不同的是，她雖然也睜著眼睛，卻絲毫沒有想要動壹動的跡象；她身體筆直，目光也筆直，除了偶爾壹眨眼睛，就像是壹個還沒被人拾起來，無法偽裝出生命的娃娃。
　　“她……”余淵費了極大力氣說出來的這壹個字，就像是火堆燒盡後攪壹攪灰燼，挑起了壹顆火星；可是再多的火星，卻怎麽也攪不起來了。
　　“啊，妳先不要說話，”元向西抱著手，窸窸窣窣地走到余淵身邊，安慰道：“妳現在最需要多休息，感覺很虛弱是不是？過壹會兒就好了。”
　　余淵瞪著他，嘴唇微張著顫了幾下，好像在用無聲的意誌催促他少點廢話，趕緊說正事。
　　要說元向西有什麽優點，肯定就是善解人意；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明白了余淵的意思，他擡頭看看人偶師，問道：“那個……林三酒怎麽還沒恢復呢？”
　　不知何時坐回了椅子上的人偶師，聞言輕輕從嗓子裏笑了壹聲；叫人聽了，仿佛從尾椎骨上緩緩摩擦過去了壹塊冰。
　　“人偶沒了鬼附身，壹樣是人偶，”他慢悠悠地說，“恢復什麽？”
　　元向西嘆了口氣，臉上並不著急。
　　他不著急，余淵卻把他的份壹起急完了，此刻臉色更白了，使勁瞪了元向西幾眼，從喉嚨裏發出了壹聲斷斷續續的、焦躁的喘息聲——誰看了都知道，他的意思是要讓元向西多問幾句，把人偶師的意圖問明白。
　　不想元向西卻忽然在他身邊蹲下了，雙臂環抱住了自己的膝蓋，小聲地說：“妳不相信他的話嗎？我也不相信。”
　　人偶師從椅子上陰沈沈地刺過來了壹眼。元向西雖然身在五行外了，但到底也還知道點輕重，壹眼也不敢擡，趕緊沖著余淵轉移了話題，給二人硬生生搭了個臺階下：“啊？妳說什麽？噢，妳問那些鬼是怎麽被收起來的？那就需要多解釋幾句了……”
　　他指了指此刻仍舊被大巫女給牢牢壓制住的老太婆，說：“其實還是多虧了那個叫【概念碰撞】的能力……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可怕的進化能力？厲害得實在有點不公平了，據說這還只是本主能力的壹小部分，本主得什麽樣啊？不管誰遇上他，都不可能有任何反抗之力……”
　　余淵閉了閉眼睛，浮起幾分絕望。
　　“妳別急啊，”元向西察言觀色，說道：“是這樣的，人偶師……大人，在【概念碰撞】裏發現了壹個正好對我適用的條件。”
　　即使【概念碰撞】剛才成功把靈異體與人身分開了，仍留下了壹個問題：那些靈異東西自然不可能乖乖回到幻體裏，而大巫女的意識力又不屬於“能量”，進不去，那該怎麽辦？
　　至少元向西有壹點說得不錯：在將六人救下來以後，獨自面對靈異體的人偶師自己，就陷入了壹個比任何時刻都更危急的局面裏。
　　“剛才真的特別驚險，六個鬼都行動起來了，可是人偶師……大人，臨危不懼，”元向西對人偶師的誇獎，顯然是打從心底裏的真摯：“不僅鎮定自若，還很有急智，就是吧，如果他的應急辦法能不用我就更好了。”
　　余淵呻吟了壹聲，也不知道是不是急的，這次他聽起來有氣力多了。
　　“妳說也是怪了，大家都是鬼，可是人偶師碰不到它們，卻碰得我，而我又碰得到它們。”元向西興致勃勃地說，“這樣壹來，聯系不就建立起來了嗎？哎呀，我簡直被當成了壹根打狗棒，給我轉得頭昏眼花的……”
　　“說……重點。”
　　“我也不知道被甩了幾圈，【概念碰撞】就忽然在我身上生效了。”元向西說：“生效條件是‘當我咳嗽的時候’，後果是……‘將眼前的同類化做補充能量’。”
　　余淵的喘息聲，忽然凝滯了幾秒。
　　“這當然不是為我準備的，只是碰巧為我所用了。”元向西安安靜靜地說，將頭發別在了耳後。“我現在的感覺？有點惡心。”
　　與剛從幻體裏掉出來的時候相比，他此刻的形體、姿態、顏色……不知何時清晰穩定多了，眼睛裏清透溫亮，好像快要雕零的枝上白花，捉住了壹道即將褪去的陽光。
　　“尤其是我想到，【概念碰撞】的主人肯定從來沒有餓過肚子時……哪怕是在不能吃東西，或者沒有東西吃的世界裏，他都永遠不會為了食物發愁。”
　　余淵恢復得可以說是很快了，此時壹個翻身坐了起來；沒想到在與此同時，突然響起了壹聲咳嗽——不止是他驚了壹跳，所有人的目光都壹齊轉向了咳嗽聲的來源：原來是喬坦斯醒了。
　　喬坦斯似乎剛才被傷了胸腹，此時壹邊咳嗽，壹邊努力地想要站起身，上半身蜷成了壹只蝦子。
　　元向西趕忙叫了壹聲：“妳別急著動，要多休息！”
　　但他還是掙紮著站起來了，壹只手撐著駕駛艙門口的墻壁，喘息著、咳嗽著，先是打量了幾眼老太婆，又在人偶師身上停了幾秒。
　　“是妳打傷我的？”喬坦斯抹了壹下嘴角，沖老太婆擡了擡下巴，繼續說：“‘使者’……也是被妳捉住的？”
　　飛船裏忽然靜得仿佛不存在呼吸了。
　　喬坦斯站直身子，痛得壹齜牙。
　　“身體質素好差……”那只胖胖的手撫過之處，體內肋骨也隨之發出了壹陣陣低低聲響——就像是手撫過哪裏，哪裏的骨頭就重新連接愈合了。
　　等他放下手的時候，喬坦斯已經能夠輕輕松松地舒展開身體了。
　　“嗯，我是去過壹個不能吃飯的世界，叫什麽……‘葷食’來著？再缺食物的地方，也不會缺人。”
　　他沖眾人微微壹笑。
　　“妳們好，我是梟西厄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