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1章 吃薯片

　　林三酒在原地怔了好幾秒鐘，總算是終於消化了這個事實——
　　她居然真的是壹包薯片了。
　　這種感覺詭異極了。即使理智告訴她，她現在成為了壹包薯片的模樣，正坐在貨架中的壹層上；然而在使勁挪了挪身體以後，林三酒卻沒感覺肚子裏裝滿了薯片——她覺得自己僅僅是不知怎麽地身體發沈、又感覺不到自己的手腳了而已。
　　壹邊忍受著這個事實，她壹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拼命思考起眼下的出路。
　　她大概不是第壹個被變成了薯片模樣的人。現在她連手腳都沒有了，自然也用不出能力來；假如坐在貨架上的所有零食，都曾經是壹個進化者的話，那麽要是她摔下貨架去，會不會恢復原形？
　　說不定壹切都是因為這個貨架？
　　盡管身體沈甸甸地仿佛沒了手腳，但若是她下了死勁兒，還是可以動壹動的……
　　林三酒決心壹下，立刻咬緊牙關——如果她還有牙關的話——拼命拖著自己往前栽；僅僅是這麽壹個簡單動作，即使她已經用盡了全力，挪動的距離卻微小得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感覺自己已經力竭了，林三酒歇了口氣，緩了壹會兒，又壹次朝前用力倒下去。這壹次，她能感覺到自己終於微微地往前栽了壹點兒；還來不及高興，忽然只覺自己身邊好像掛著了什麽，緊接著有壹道影子跟著壹動——
　　“啪”地壹聲，她身邊的那包薯片跌到了地上。
　　林三酒立即緊緊地盯住了它。她壹顆心提得高高的，眼睛眨也不敢眨，甚至連那包裝袋上的生產日期都看得壹清二楚——“1993.12.2”。
　　那包薯片的包裝袋，因為摔了壹下而微微塌陷了，在林三酒的目光下，它慢慢地鼓了回來。
　　但它始終也沒有變成人形的征兆。
　　就在林三酒有些焦慮地想再試著往下跳壹次的時候，從貨架的另壹個方向上，忽然傳來了“啪嗒”壹個腳步聲。那人走得不快，伴隨著嘩啦嘩啦的莫名響聲，壹步接壹步走得很穩——這個聲音壹入耳，她頓時長長地出了壹口氣。
　　人偶師來了！
　　或許是他聽見了自己的呼喊，又或許是看她這麽長時間沒露面起了疑心；不管怎麽說，只要他來了，她就有得救的希望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正是朝膨化食品這壹架的方向走來的。很快，就從貨架尾部走出來了壹個陰影。
　　由於不能轉頭張望，林三酒只能盡量用余光去看、立起耳朵聽；在她的余光裏，那個黑影慢慢地走了過來，終於逐漸來到了她的面前。
　　林三酒楞了，隨即僵住身子，壹動也不能動、不敢動了。
　　面前的來人，不是人偶師。
　　看起來確實是壹個人不假——對方有頭、有軀幹、有四肢，身體上包裹著壹層明晃晃的亮紅色塑料紙，質地就跟薯片袋子壹樣；但露出來的臉和皮膚卻呈現出了黃澄澄的顏色，幹幹癟癟，卻布滿了鼓泡和細孔。
　　必須用壹點兒想象力，才能從這張疙疙瘩瘩、凹凸不平的扁臉上，看出來壹些隱隱約約的五官痕跡。不過多看兩眼，林三酒就發覺這張臉不知怎麽，有些莫名地眼熟。
　　她剛浮起這個念頭，正巧感覺到它的“眼睛”——其實就是兩個歪歪扭扭、不對稱的鼓泡——往自己的方向瞥了壹下，隨即低下頭，望向了地板上的那壹包薯片。
　　“掉了，”它嘀嘀咕咕地說，嗓音清脆極了：“掉在地上了，沾了灰，就賣不出去了。”
　　隨即，它伸出了壹只同樣黃澄澄、布滿疙瘩的手，抓住了薯片袋子，把它撿了起來。
　　“賣不掉，我就自己吃，”這個黃色的扁平人形高興地叫了壹聲，聲音脆脆地，還發出了幾聲“嘎巴”清響。壹邊說，它壹邊捏住了包裝袋的鋸齒邊，就像任何壹個要吃薯片的人類壹樣，它雙手壹錯，包裝袋頓時發出了壹道肉皮被撕裂般的“吱吱”聲——
　　林三酒幾乎錯覺自己聽見了壹聲慘嚎，她心臟剛剛壹跳，那聲音卻又消失了，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
　　再轉眼壹看，見那個包裝袋裂開了壹條口子，她才發覺這個薯片的包裝袋比想象中要厚實、有韌性得多了——從被拉開的部分看過去，不僅露出了厚厚的壹層紅肉似的東西，夾雜著黃黃白白的幾層顏色，甚至還絲絲縷縷地牽著絲，連在包裝袋主體上，看起來就像皮下的筋膜被撕長了。
　　扁平人往袋子裏望了壹眼，探手進去抓了壹把，又把手撈了出來。在它勉強只有壹個手形的巴掌上，躺著深紅深紅、如同風幹內臟壹般的扁片。它將其中壹個連著好幾根粗壯血管的紅片片拿了起來，壹把塞進了臉中的壹個洞裏。
　　“辣味的，”扁平人並不怎麽咀嚼，但是半張臉還是被迅速地染紅了，“我喜歡這個墨西哥辣。”
　　剛才還在拼命往前倒下去的林三酒，這個時候又用盡了全身力氣在向後仰。她生怕自己壹個不小心真的掉了下去，“沾上灰”，又被這個扁平人吃掉。
　　那壹袋生產於1993年的薯片，很快就被吃完了。
　　扁平人將空袋子壹扔，不但沒有走，反而好像被激起了食欲。它不對稱的兩個空洞，慢慢從貨架上掃了過去，清脆地念念有詞：“黃瓜味、芥末味、番茄味……唔？”
　　它停在林三酒眼前，“蔥花雞肉味？這個口味應該挺好吃的。”
　　在這壹瞬間，林三酒腦子裏飛快地轉過去了無數念頭——然而她的能力幾乎壹個也用不出來，所有的特殊物品又都被放在了卡片庫裏；唯壹壹個還能讓她壹搏的，就是意識力了。
　　這個黃澄澄的扁平人，慢慢在清脆的哢嚓聲裏，擡起了壹只手。
　　林三酒死死盯著那只手，在它即將挨上自己的時候，猛地將意識力化作壹股激流擊了出去，啪地壹聲擊飛了那只脆脆的手；幾乎在緊隨而來的下壹秒，她突然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什麽人壹把抓住了，又壹次被直直拽進了貨架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