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1章 耿直只是人設

　　進化後獲得的動態視覺、神經反應、視力範圍……全被剝離、退化以後，林三酒根本沒看清楚那只十字星是從哪兒來的；顯然，其他人也是壹樣。她楞了壹楞的時候，早朋不由自主地從口中泄出了壹聲驚呼——“他死了！”
　　這真是廢話，所有人都能看出來垂墜臉死了。在屍體摔進湖水以後，鴨子腳踏船在水面上來回搖晃了兩下，重新恢復了平衡，至少暫時還沒下沈。
　　“誰？”圓臉男人離得最遠，擡高聲音喝道：“誰看見了？是誰幹的？”
　　李易斯的死只獲得了這麽壹句話的反應——因為娜塔莎幾乎沒有浪費壹點兒時間。垂墜臉的腳還掛在船邊時，她就已經小心翼翼地從湖下的腳踏船頂上站了起來；好不容易保持住平衡以後，她扯下腰間牛仔褲、蒼白著壹張臉，對準李易斯的腳踏船，竟然就這麽縱身撲了出去。
　　早朋喉嚨中滑出了壹道古怪的抽氣聲。
　　白生生的細長影子，沒能在水中躍出去多遠；或許是因為踩著沈船不好發力，那東歐女孩果然重重壹聲摔進了水裏。她濺起的水花登時高高躍起，在半空中潑灑出壹片雪白；包括林三酒在內，所有人都忍不住瑟縮了壹下，但也沒有壹個人，能從湖上不斷翻騰的白浪中挪開目光——李易斯是被殺死的，而娜塔莎卻會是第壹個被副本規則淹死的。
　　……所有人都想知道，被副本淹死會是壹種什麽樣的情景。
　　娜塔莎在水裏的掙紮，幾乎叫人不忍直視。她壹點兒聲音也沒能發出來，大概是因為湖水全倒灌進了口鼻裏；雙腳奮力踢打起的壹圈圈水浪，甚至推得周圍幾艘船都微微搖晃了起來。就在林三酒忍不住想要轉開眼睛時，她忽然目光壹頓，高喊了壹聲：“她抓住了！”
　　李易斯掉下的那艘船邊沿上，不知何時多了壹只白皙的手；當娜塔莎在水中使勁掙紮的時候，連帶著那艘船也被拽得左右搖擺，壹副要沈了的樣子——然而直到那東歐女孩氣喘籲籲地爬上去，它終究還是沒有沈。
　　娜塔莎不知在水下哪裏劃破了皮膚，鮮血順著她的腿長長地蜿蜒下來，看著頗為觸目。
　　“混蛋，”她咒罵了壹聲，剛剛從死亡關上走了壹圈，情緒似乎激動得無法自制：“妳們以為我死定了，是不是？告訴妳們，我以前可是雜技馬戲團的！”
　　話音壹落，她就倒在腳踏船裏，呼呼喘著氣不吭聲了。
　　“別這樣，我們是壹組的，我們都希望妳能活下來。”離她不遠的早朋沈著臉，仿佛是在教訓不肯寫作業的同學壹樣，話雖然是對著娜塔莎說的，眼睛卻壹直盯在中年紳士身上：“我不知道李易斯是誰殺的，但是……我認為不是追究的時候。現在我們共同的敵人是那個女人，她死了，我們就都可以活著通關了。”
　　頓了頓，早朋像是很費勁似的又加了壹句：“因為我對怎麽通關……有了壹個想法。”
　　林三酒壹怔，條件反射地就要扭過頭去；就在這時，她的目光卻先落在了不遠處正註視著她的圓臉男人身上。
　　圓臉男人飛快地朝她比了個手勢，重重壹指水面。
　　那壹瞬間從她腦海中打過的光，再次救了她壹條命——似乎還沒等她的恍然變成思緒，身體就已經先壹步有了行動。林三酒側身朝腳踏船外壹撲，磕碰著摔進了湖水裏；在水波吞沒了她的半邊身體時，她隱隱聽見壹道撕裂空氣的音波從上空驟然穿過了腳踏船中央，也就是她剛才坐著的地方。
　　“咕咚”壹聲，直到這時，她才徹底沒入了水裏。
　　水淹沒了眼睛耳鼻，只留出了額頭以上的部位，所以她沒有死——壹片片的綠幽幽波蕩之中，浮起來的屍體、垃圾、船的碎片……都像是慢動作播放的舞蹈壹樣，飄飄悠悠地劃過了視野。
　　眼見氣泡壹串串浮上水面，那中年紳士終於發出壹聲咒罵，從腳踏船上站起了身：“她躲得倒快！”
　　“快29分鐘了，”早朋顫聲叫道，“我續租！拿走我的抵押物吧！”
　　“知道了，”喇叭的聲音果然隨即在水面上響了起來，“其他人呢？還有壹分鐘，妳們就要被趕下船了噢。別想著可以蹭人家的船用，我這個價格已經很便宜了。”
　　“我也續租！”娜塔莎和那個圓臉男人，幾乎是同壹時間喊出了這句話的。
　　菲比恩登時陰沈下了臉色，死盯著林三酒入水的那壹圈圈漣漪，腮幫上青筋浮起，始終沒有跟著喊出“我續租”幾個字。
　　“菲比恩，”圓臉男人躲在腳踏船的方向盤後，似乎不放心他似的，遙遙朝他叫道：“還有不到壹分鐘水位就壹米八了，妳在第30分鐘的時候續租，她到時出不來，自然也就會被淹死了……”
　　現在菲比恩攻擊不著林三酒了，他會不會幹脆用另壹個組員的命來代替，誰也說不好——娜塔莎緊盯著中年紳士，腳下甚至已經在無聲地往船邊挪了，似乎也打算藏身進水裏；畢竟只要攥住了船，她就不會被淹死。
　　“對……對，我幫妳計時，”早朋急忙說道，“29分55秒的時候，我就會提醒妳續租的。她在水下聽不見我的報時，等她反應過來要續租的時候，30分鐘早就到了，妳還有什麽不放心的？現在她只要壹露頭，妳就攻擊，就讓她壹直沈在水底下出不來好了！”
　　菲比恩從喉嚨裏發出了沈沈壹聲，回頭看了看她：“妳真的想到了通關的辦法？”
　　“我不敢說百分百正確，但值得壹試。”早朋端出了那副認真班長式的表情。
　　“明白了，”菲比恩轉過頭，張手對準了湖面上氣泡不斷浮起的地方，額頭上青筋直跳：“計時吧！”
　　說來也巧，話音壹落，壹個影子正好從林三酒所在之處破水而出、旋轉著飛進了半空裏；中年紳士甚至來不及細看，條件反射之下，連續幾束破空氣流直直撲了出去，轉瞬間將那影子給撕扯圍剿了個粉碎——直到碎片紛紛揚揚地落進水裏，幾個人才意識到那不是林三酒，只是壹塊塑料板罷了。
　　“快55秒了！”早朋猛地叫道。
　　菲比恩的臉上早已壹頭冷汗，聞言顯然松了口氣；然而他剛壹張嘴，喇叭卻先壹步說話了。
　　“三十分鐘到了，妳的用船權限被取消了哦。”
　　那壹瞬間，中年紳士臉上的神色仿佛如墜夢中。
　　在他僵著表情、扭過脖子望向早朋的時候，腳踏船猛然壹翻，就將菲比恩骨碌碌地滾向壹邊，撲通壹聲把他扔進了湖水裏；隨即，它又自己慢慢翻回了平衡狀態，重新在水面上停穩了。
　　“啊，”早朋真摯地吃了壹驚，“我的時間數錯了嗎？”
　　……湖面上靜靜地，壹時沒有人應她。
　　圓臉男人和娜塔莎正壹眨不眨地望著她，好像她的臉上突然開出了壹朵海葵。
　　“別這樣看著我，”短發女人沈下臉，“唔……30分鐘11秒了。唉，也好，我想到的辦法，正好需要用幾具屍體來做實驗……”
　　“續租！”
　　壹道嘶啞的女聲，猛地用壹句喊打斷了她——嗆了水以後，那聲音不算大，卻依然像驚雷壹樣劃過了湖面，震得幾人面色壹白。
　　“怎……怎麽可能……”娜塔莎迅速從腳踏船中探出頭，盯著遠方水面，“她，她又爬上船了！”
　　“別蠢了！”早朋眼睛都紅了，“我時間計算得清清楚楚，早就過了30分鐘！”
　　林三酒渾身浸透了水，身體沈重得像頭剛上岸的海象，趴在腳踏船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她緩了緩呼吸，浮起了壹個蒼白的笑容：“怎麽，我還以為妳很在乎妳的小組呢……看來也不是那麽回事嘛。”
　　早朋楞在了腳踏船裏，現在輪到她如墜夢中了。
　　直到又壹陣“嘩啦”水響，這才打破了她臉上真切的迷茫——菲比恩的面孔突然從水下壹下子翻了上來，來不及吸氣，先喊了壹聲“續、續租！”；隨即他壹把抓住了將他翻下去的腳踏船，重新爬了上去。
　　“這……這是怎麽回事？”
　　圓臉男人轉頭朝湖面上喊道，“喇叭！妳不是說，水位漲到壹米八之後就會被強制淹死嗎？”話壹出口，他反應過來，匆匆向菲比恩壹點頭：“當然，我不是希望妳死……”
　　喇叭裏當然沒有傳來壹點兒回應。畢竟它說過，除了續租之外，它是聽不見任何壹句話的。
　　菲比恩壹頭濕發貼在臉上，臉色雪白，嘴唇仍在不住往下滴水；他看起來比誰都要茫然迷惑，過了幾秒，才低低地說：“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沒死……”
　　“我知道為什麽。”林三酒遙遙叫了壹聲，聽上去好像又疲憊、又無奈，還有幾分好笑似的。她輕輕哼了壹聲，笑道：“仔細壹想，這個副本介紹規則時，措辭真是有意思……既誤導了我們，又壹句假話都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