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3章 海底巨影

　　當林三酒從空中筆直落向大海的時候，她才感覺到了後悔。
　　是不是有點太莽撞了？
　　就算有【今天我是厭氧生物】，她在水裏就能打得過壹個巨型海洋生物嗎？
　　等她跳下水以後，她該怎麽辦？
　　這種種念頭，其實都只在她腦海中壹劃而過，就被高空裏的強風給席卷幹凈了；下壹刻，當碧藍而堅實的海面就要迎上來，狠狠砸碎她的筋骨面門時，林三酒渾身白光隱隱壹亮，【防護力場】就包裹住了全身——高高的白浪，在壹剎那間就模糊了她的視野。
　　雖然在高空中時，那黑影看起來好像就在水面下方了，可是等林三酒咕咕嘟嘟、口吐白沫地在海水中睜開眼時，壹低頭卻發現，黑影依然在腳下深深的水底，在昏蒙幽暗的藍綠海流之間，仿佛籠罩了壹整片的海底大陸，甚至幾乎察覺不出它是否在前行。
　　“先別急，”意老師安慰似的說，“禮包畢竟是被礁巖叢保護在中間的，那只海怪總不會硬往礁巖上撞吧？”
　　話是這麽說，但是有壹點卻讓人不敢放松。
　　如此巨型的海洋生物，按理來說只應該出現在深海才對；而她和禮包的藏身之處，卻是在離海岸線幾十海裏，不遠不近的地方——這個好像是壹棟遊動的高樓壹樣的巨型生物，肯定是從深海裏遊過來的，這麽說來……
　　它壹路上恐怕已經撞散了不知道多少礁巖與海底地形了。
　　好像被壹股尖錐子似的焦急給插進了肉裏，林三酒猛地壹蹬水，朝前拼命遊了過去。
　　不過，暫時不需要呼吸，可不代表她的水性就變好了；她拼命撲騰拍打壹會兒，卻好像她是為了要把海水給刨出壹個洞，刨了好幾下，前進的距離卻實在讓人焦急——這樣下去，等她終於遊出那龐然大物的籠罩範圍時，恐怕什麽都晚了。
　　既然她遊泳不行，那麽她跑步還不行嗎？
　　林三酒要浮在水裏不容易，往下沈倒是輕輕松松；她在水中掉了個個兒，壹頭朝水底紮了下去，筆直地朝那壹個龐然大物沈了下去。
　　她向深處遊去的過程，也是壹個日光急速暗淡無力的過程。
　　林三酒離那龐然大物越近，就越看不清它的模樣，因為壹切都籠在昏蒙搖蕩的海流下了；無數魚群像壹陣陣小型暴雨，從她面前、身邊打了過去——當那壹頭像高樓般的生物微微壹動的時候，攪起的海波就又推起了無數遊魚、海藻、碎珊瑚和泥沙，將林三酒的視野塗抹得壹片模糊。
　　但是或可安慰的是，即使在她模糊不清的視野裏，她也沒看見壹個人形黑影。
　　“在下面了，”連意老師的聲音聽起來都吃力了幾分，“跳上去！”
　　林三酒使勁再次壹蹬水，從海流之中，晃晃悠悠地落在了那壹片堅實昏黑、如同大地壹樣的表面上。
　　到底是什麽東西？
　　她壹手摸索著腳下“地面”，感覺觸手似乎十分光潔；但是在水裏摸到的東西，她也說不準；她即使睜著眼睛，也什麽都看不清楚了，趕緊從卡片庫中掏出了禮包給她進出時照明用的防水手電。
　　壹道白光穿破了海水，霧氣般地微微散開，散不了多遠，就被昏黑的海浪給吞沒了——不過，卻也足夠照亮她腳下的東西了。
　　看起來漆黑光滑的壹片表面，在手電光下隱隱反射起了有規律的壹圈圈微光，呈現出無數緊密的圓弧，粼粼地閃爍著。手電光來回掃了幾圈，林三酒看見的卻只有同樣的景象：因為這生物太大了，就像是落在了山頭上壹樣，看來看去，只有壹片大地。
　　“順著它跑，找到邊沿之後跳下去吧，”意老師出了個主意。
　　此時再後悔他們為了防梟西厄斯而沒用聯絡器，也來不及了；林三酒不敢再耽誤時間，壹邊劃動手臂推開海水，壹邊將重心降低，沿著記憶中所見的那壹個黑影邊緣處壹步步跑了出去。
　　在海水深處裏奔跑，哪怕對於進化者來說也是壹個吃力的事；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體力花在了抵抗暗流上，多少體力用在維持自己重心上——感覺好像跑了壹輩子，林三酒才終於隱隱看清楚了前方黑色麟光終結的那壹線邊緣。
　　她忍不住，將頭和手電都壹起扭向了前方。
　　在彌散於海水中的手電光芒裏，在這壹頭龐然大物的身體邊緣上，壹道長長的、漆黑的鐮刀形影子，在遠方逐漸與昏暗海水融為了壹體，肉眼再看不清了。她遙望著那道肢體的影子，就好像在遙望著壹座大橋。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在震驚之中，她壹時分了心，沒能在緊接著卷來的壹股海流之下穩住腳跟；身子壹歪，就往後跌向了黑色“地面”上——林三酒下意識地往後伸手壹撐，手上頓時傳來了壹陣尖銳灼熱的痛。
　　她低頭看了看，在手電光中，發現掌心裏被割出了壹道斜斜的傷口；白光中，鮮紅透明的血液片片在海水中漂浮散蕩開了，迅速消融在了黑暗中。
　　“這是……鱗片？”林三酒終於明白了，又掃了壹眼腳下緊密的壹圈圈暗黑色粼光。“果然是壹頭海怪啊。”
　　看來剛才為了節省意識力，入水之後就關掉了【防護力場】，還是關早了——她本以為遇上危急情況的話，只需壹動念就能開啟的【防護力場】，怎麽也來得及的。
　　“從這裏遊下去的話，”意老師說，“不知道能不能落回到海底陸地上？也不知道這個東西有多大，萬壹妳遊下去落在地上，卻被它給碾壓過去了怎麽辦？”
　　這也正是讓林三酒耽誤了十幾秒，都沒有遊下去的隱憂。
　　“我抓著它的身體邊緣，順著它往下壹點點爬好了，”林三酒在腦海中答了壹句。如果這頭海怪離地面遠，那她就能跳下去尋找禮包了。
　　她將手電叼在了嘴裏，重新開啟了【防護力場】，緊緊用手抓住了布滿細小鱗片的表皮；雙腳蹬在了海怪身上，林三酒開始壹點點地往下爬。
　　因為二者的體型差異實在太大了，就像壹只鳥落在了壹棟高樓上，那海怪未必會對她有所感覺——
　　壹陣此前未有的猛烈海浪，忽然從遠方壓了下來，仿佛大廈傾倒壹樣，壓得深沈沈的海底好像也斷開了筋骨；在當頭壓下的沈重海流裏，林三酒使出了全身的力氣，仍被打得搖搖晃晃，死死抓進了那海怪的鱗片與皮肉裏，整個人都縮起來，被意識力給牢牢地貼在海怪身上了。
　　當她終於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周圍的海流波蕩也漸漸平息了。
　　她低頭往下看了看，在隱約的光芒裏，發現海底陸地似乎離她還有很遠的距離；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心懷僥幸的原因，遠遠看著，好像底下還有壹片礁巖叢仍舊完好。
　　是不是她和禮包藏身的那壹片？她探長了脖子，想再看清楚壹點。
　　正是在這個時候，林三酒意識到壹件事的。
　　她嘴裏是空的。
　　手電不知道何時不見了；想必是海流打來的時候，壹個沒咬住，就被卷走了。
　　那麽……附近的光是哪裏來的？
　　林三酒慢慢地擡起了頭。
　　在她頭上的昏黑海水中，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壹個龐大的漆黑頭顱，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如同壹座朝她彎下來的教堂尖塔。
　　明晃晃的壹團黃色光芒，浮在波蕩海流之間，將附近壹片海域都照得蒙蒙地亮，卻把那頭顱給藏進了光的後方，除了壹個隱約輪廓，什麽都看不清楚。
　　林三酒瞇起眼睛，楞楞地望著那壹個高高的頭顱，漸漸朝她低了下來；長頸的陰影，在頭顱後方彎成了壹道拱形天橋。
　　她之所以仍舊扒在海怪身上沒有跑，是因為在那明晃晃的壹團黃色光芒之上，似乎正坐著壹個人影。
　　……人偶師？
　　林三酒剛要張嘴叫壹聲，就被灌進了壹嘴的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