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0章 被帶走的哈卡因

　　禮包這壹次用的還是“禮包”的身體，實在是太有先見之明了。
　　壹棟別墅的主人只能有壹個，要不是從理論上來說“季山青”是個物品的話，他們二人肯定得有壹個繼續當流民……林三酒打量了壹圈庭院，向禮包提議道：“我去房子裏找他說的那個保險櫃，妳去門口看名牌？”
　　“不要，”禮包壹口就否決了，“我跟著姐姐。”
　　“那他們兩個……”
　　哈卡因現在只是壹張從地磚中央露出來的人臉罷了，看起來好像地板腫了個鼓包，鼓包上又長了張人臉；那短發女人蜷坐在籠子裏，神情茫然地望著泳池發呆。
　　“鳥籠拎進去好了，地磚裏這個，反正他也跑不掉。”禮包果然是壹步也不願意分開的，在壹起進別墅之前，他沒忘向哈卡因吩咐了壹句：“撤掉妳的能力。”
　　“好、好……”哈卡因緊閉上了雙眼，過了壹會兒說道：“撤掉了。”
　　林三酒剛要擡腳走，壹把被禮包拉住了。他擡頭看了看別墅，和它半敞開的大門。
　　“我說，撤掉妳的能力。”
　　哈卡因的面皮靜止了好幾秒鐘。“妳——我已經——”
　　季山青什麽也沒說，只是朝他壹歪頭。
　　哈卡因的眼下肌肉跳動了幾下，終於咬著牙，從齒縫裏說：“……撤掉了。”
　　“凱文當家，播放中斷。”壹個女聲從別墅裏傳了出來，“數值記錄取消。”
　　幸虧他多留了壹道心。林三酒摸了摸禮包的腦袋，拎著鳥籠和他壹起進了別墅。從二樓欄桿上吊下來的啞鈴片消失了，廚房裏原本壹地的玻璃碎片也全都不知所蹤，壹切看起來都恢復了原狀。
　　根據哈卡因的說法，在二樓書房的保險櫃裏放著壹份別墅的產權書，只要在將所有人的姓名改成自己的，別墅門口的名牌就會自然跟著更名。他不甘心將別墅拱手讓人，因此這話能有幾分真實度還未可知；所以當林三酒果然從書房桌上的小盒子裏找到保險櫃鑰匙的時候，她反而有點吃驚。
　　“這家夥沒說謊，”她說著，將鑰匙插入鎖孔壹轉，將門打開了。“是害怕我們出去對他下手？”
　　季山青沒吭聲，從保險櫃門後伸長脖子往裏張望。保險櫃裏空空如也，只有在靠近底層的地方，放了壹個薄薄的白色文件袋；林三酒以【防護力場】包住了手，抽出了文件袋裏的壹疊紙。
　　“F05號別墅產權證明書……誒？”
　　她原本以為這壹疊都是由單頁文件組成的，沒想到壹打開才發現，原來是長長的壹條紙折疊起來的，足足疊了十幾折，每壹折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等它被完全展開的時候，都拖到地上去了。他們找了半天，發現要改變姓名的地方，處於文件的最尾端。
　　劃掉了哈卡因的名字之後，這壹排字母果然就從紙上消失了。林三酒看了看，正要落筆，又頓住了；她和季山青對視了壹眼，不約而同地說：“我覺得……”
　　“嗯？”禮包雙眼亮晶晶地看著她，“姐姐也覺得有不對的地方？”
　　她以前在公司裏上班時，接觸過不少各式各樣的文件，自然養成了壹種直覺。林三酒遲疑了壹下，問道：“……怎麽會這麽長？”
　　證明產權的東西，當然證明了產權就行了；除此之外有什麽需要寫的，還寫了這麽多？
　　“而且產權所有人的信息應該寫在前頭才對吧，”禮包拾起了第壹頁，讀道：“本度假山莊建於2032年，占地30公頃……唔，難道全是介紹？”
　　接下來的好幾頁紙上，果然都是事無巨細的介紹、說明壹類的訊息。二人從兩邊開始往中間讀，沒過多久，林三酒忽然目光壹跳：“這是個合同！”
　　禮包聽了，仍舊壹臉不大吃驚的樣子：“姐姐在哪兒發現不對的？”
　　“這壹段，‘雙方將共同執行對別墅本體的維護保養工作’……產權證明上哪來的雙方？”她迅速看了看，“奇怪，除此之外，再沒有‘雙方’這種用詞了。說這是購房合同也不對勁，因為連甲乙雙方是誰都沒有約定好。我試試，能不能把它卡片化看看。”
　　如果是副本的產物，就等於是副本的壹部分，她當然是不能將其卡片化的。然而當她的手從文件上劃過之後，原本堆疊了壹地的紙張就忽然全都消失了——唯有中央留下來了壹張淡藍色的厚紙，手心裏倒是多了壹張卡片。
　　“這才是真正的產權證書，”禮包撿起那張像文憑壹樣的紙，遞給她看：“妳看，名字仍然是哈卡因的。”
　　“那我手裏這個……”林三酒將卡片舉起來，仔細看了看。
　　【地獄勞工合同】
　　這是壹份長達十三頁的合同書。它可以根據主人的意願改變樣貌、偽裝成別的文書，甚至連字句都能在主人的安排下，呈現出完全不同的內容，目的就是要騙人在合同上簽名。既然這是壹份來自魔鬼的合同，自然也不用講什麽道德了。
　　簽名後，簽名人就等於認同了協議，將履行以下義務：無條件為本物品主人提供十三天的無償服務（服務內容、條款和限制請見合同詳情），在服務期結束之後，自願跟隨地獄來客返回地獄勞動人才協會，等待下壹份工作。
　　PS：用武力或其他強硬手段脅迫他人簽名是無效的。只有在當事人簽名那壹刻是心甘情願的，本合同才會順利生效。
　　……哈卡因這家夥，陰得真夠可以的。
　　“我差壹點就要成奴隸了？”林三酒險些沒把手裏的卡片給攥成渣子，“看來剛才給他的那壹下還是輕了。”
　　“就算姐姐簽了名，它也不會生效的。”季山青輕輕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有我在呢。”
　　在確保真正產權書上沒有更多花招了以後，她劃掉了哈卡因的名字，換上了自己的。二人屏息聽了聽，別墅四下裏卻壹片寂靜，什麽響動變化也沒有，決定去庭院門口看看。
　　現在確認別墅歸屬要緊，經過哈卡因時，誰也沒朝他多看壹眼——季山青大半個身子留在門裏，只將腦袋探出去匆匆壹瞥，隨即高高興興地喊道：“姐姐，姓氏變成林了！”
　　“我還得謝謝妳，”林三酒聞言，轉頭朝哈卡因哼了壹聲，“白送我壹個特殊物品。”
　　“姐姐，”快步趕回來的季山青正好將這話聽進了耳裏，立即笑了：“他很大方的，只送妳壹個怎麽行。”
　　被地板牢牢封在裏頭的哈卡因動彈不得，壹聽這話急了，卻也只能努力轉過眼珠，嘶啞地說：“我不是針對妳們，那、那只是我的壹個保險……”
　　林三酒連理都懶得理會他，四下壹看，撿起了禮包剛才被池水打濕後脫下來的壹雙襪子。她幾下就將兩只濕透了的襪子塞進了哈卡因的嘴裏——與此同時，禮包略有點不大自在地蜷起了白玉似的腳趾——隨後她撤去了【描述的力量】，利落地卸掉了哈卡因的四肢關節。
　　“痛嗎？”她看著哈卡因額頭上滲出了汗，笑道：“跟妳的心痛比起來，這還不算什麽呢。”
　　要說【扁平世界】最適合幹什麽事，那無疑就是當強盜了。不管特殊物品是裝進道具裏的也好、融入平常物件裏的也好，反正全部都隨著她碰過的東西，壹起化作了壹張張卡片；幾乎沒多大壹會兒功夫，瘦伶伶的哈卡因渾身上下就只剩了壹條白色內褲。
　　壹看就知道，哈卡因也算是個混得開的進化者了：除了幾個不錯的特殊物品之外，他還有不少武器和生活物資，甚至連做飯時的調味料都備得很齊全。林三酒用他自己的壹個捆縛類物品把他給綁到樹枝上之後，給他重新裝好關節，哈卡因正好從樹上垂到了院墻外，活像壹個城門示眾的戰犯似的。
　　等壹切都差不多弄完之後，天色早就黑了，山莊樹叢濃郁的小路上亮起了壹盞盞月亮似的燈。
　　“妳在保安來之前，自己想辦法脫身吧。這是妳的物品，妳應該最清楚它的性質。”林三酒說完，轉身進了院子。
　　哈卡因不敢出聲，沈默地掙紮了起來；直到她走進別墅門，還能聽見他發出的沈重呼吸聲和窸窸窣窣響。
　　她和禮包壹起在客廳上的沙發上坐下了，挑了壹個正好壹擡眼就能看見外面庭院的地方。二人有壹搭沒壹搭地說話，目光壹次又壹次地掃過從樹枝上垂到院墻外的繩子；繩子的每壹次顫抖，都代表了哈卡因的壹次掙紮——過了不知多久，繩子猛地壹顫，再也不動了。
　　隨即，那繩子驀然被人從樹上拽了下去，消失在了院墻外。
　　“唔，看來是真的逃掉了。”季山青趴在沙發靠背上，緊挨著她，望著外頭喃喃問道：“姐姐，讓他走了好麽？”
　　“如果說是我差點被他害了的仇，我已經報完了……他的陷阱裏有我的壹線生機，我也給他留壹線生機。”林三酒順口答了壹句，轉頭看看鐘，有點吃驚：“已經十點了？我們再休息兩個小時，就得去參加海灘燒烤了。”
　　“姐、姐姐……”禮包忽然顫巍巍地叫了壹聲。
　　“嗯？”林三酒循聲壹回頭，登時也楞住了。
　　路燈幾乎照不亮院墻外黑黢黢的夜，樹木森森的陰影凝立在黑暗裏，被微弱地染上了半圈亮邊。從院墻下，壹個足有火車頭大小的黑影，正慢慢地從下往上地浮起來——它越浮越高，越來越大，直到把外頭壹段路上的路燈光芒全給擋住了；二人在沙發上仰起頭，眼看著這龐然巨物悄無聲息地轉過“頭”，朝別墅裏看了壹眼。
　　哈卡因蒼白的身體，在那壹大團黑影裏若隱若現地漂浮著，旋轉著，顯然已經失去了生命跡象。